齐云山脉,不见其发端,连绵不知几千里,又因其山势险峻,终年积雪,远远望去如一条遨舞于天际的雪龙,故又名“白龙山”,为中国四大道教名山之一。相传曾是无骨道长得道成仙之处,当年无骨道长云游四方,遍访名山大川,路过齐云山下,抬头望此山隐现十二异兽灵形,竟然老泪纵横,匍匐于地半日不起,口中念念有词,不日,便一人独自进山,于山顶寻着一绝妙山洞,从此闭关不出。
白云苍狗,山上一日便仿若天上一日,人间千年。话说齐云山下原是鸟兽的世界,因为道教的兴盛,山下也渐渐有了人烟,一个姓黄的后生家在此地开枝散叶,渐渐的形成了一个数百人的村落,村中人晴耕雨读,多在山涧种植油菜,每到早春,油菜花开浪漫,于山顶俯瞰,宛如一条金色的河流穿行于群山之下,甚是壮观。村人也会在山腰开垦梯田,种些谷物蔬菜,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打猎也是黄村主要的经济来源,然而,自祖辈以来,黄村的猎户就恪守一条祖训:凡黄氏子弟,进山行猎,不得过白首岭,违者灭户。其实白首岭不过是道普通的山岭,既不高峻也无险要,要说奇特,不过是领上有株参天古樟。这树生铁铸就一般,树皮上的纹路纵横延伸,总得有十几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才能围成一圈,这还不奇,更神奇的是这树居然中间空空,要不是树冠如爆炸的烟火一般绽开,人总会以为这是枯死多年的了。站在树下,阳光从叶缝间穿落,人就恍惚在仙境一般。每年年前,村中人都会带着五谷,牛羊去祭祀树神,树枝低矮处也会被人系上很多红绸条,多是猎户家人祈求树神保佑平安无事,倒也是奇特,这么多年来,无人敢破这条规矩,也无人在狩猎时为野兽所伤,连磕碰都是少有,仿佛人与山缔结了一个神奇的约定,两者在默契中达到一个平衡。山人淳朴,人天赋的好奇心也被对神灵的敬畏压制了百年,动也不敢动,人们只能在百步之远的一块无字石碑处遥祭神树,那黑的奇异的树洞,也是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无人敢去一探究竟。
而所谓的灭户并不是灭族,说白了就是逐出销户,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整户,对于淳朴的村民来说,这不是谋生的事情,也不是换个环境生活的问题,这是奇耻大辱,是几代人都抬不起头来的事情,他们生来族群观念十分深重,并且据那本黄氏族谱上所说,黄氏一族是天命“守山人”。无论哪朝皇帝,盛世或乱世,盗匪流寇,都不会惊扰村民,徭役兵役都不会加于黄村之人,原因很简单,黄村中如非黄姓正宗进入,不出三日,必会离奇暴毙,在无痛无痒,死时还面带微笑,极其恐怖,所以齐云黄村成了外人眼中一块禁忌之地,以环村一条慈云溪为界,无人敢踏入半步,而村中人也不会外出,他们的一生都在齐云山域,生而终老,与世无争。
数九寒冬,冰雪覆盖下的白龙山此时才是一条真正的白龙,冰霜之气弥漫于山野之间,琼枝玉叶,山涧之间的泉池本是绿色,结冰之后站在山顶看去,宛如一块冰寒通透的绝世翡翠,煞是好看。懂得打猎的人都知道,此时进山一般收获都不会差,寻洞摸窟,往往会有意外惊喜,就连追踪野物,也是方便了好多,尤其是短腿的野兔,四肢陷进一尺多厚的雪中,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如此大好的时机,黄村人却刀枪入库,不动半点心,外人很难理解,其实白龙山物产丰饶,也与外界有商品买卖,然而鉴于黄村特殊情况,外人是绝不敢进村交易的,只得在慈云溪畔,靠近蚂蝗坳的地方与黄村人交易,当地人称“水市”。多是物物交换,离村百里地,有一飞云堡。堡主石雨人送外号“飞天鹞”,因其父是当今六王爷的管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爷赏了一块地给他父子,二人便成了这块地的主人,大兴土木建了个规模颇不小的飞云堡,封地上有农户一千多,飞天鹞对于黄村尤其是黄村背后的白龙山更是垂涎已久,因为通往白龙山的唯一山道就在黄村,进不了黄村,饶是白龙山物产如何丰富,他石雨也只有望洋兴叹,所以当地流传一首民歌“神龙在山宝成堆,凡人想得摸不得,道长生的偏偏心,百家独宠黄姓人。”
白龙山物产富饶程度令人咋舌,不仅仅是些寻常猎物,听说还有各种神兽,有人曾信誓旦旦的说曾在远处,看到白龙山顶有狻猊一样的神兽吸云霞之气,但这也只是传言,要说这些异兽乃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还有方士也垂涎不已,外人只是听说,谁也没有见过,即便问黄村人,也是讳莫如深,都是摇头。黄村人自古以来,从未在水市卖过一头异兽,然而人的心理都是这样,越是没有见过的,越是传的神乎其神,乃至信以为真。
黄村从地界上来说,应该属于飞云堡地界,然而飞云堡并不能涉足黄村,所以也只是名义上拥有。石雨从未从黄村头上收得一个铜板,他做梦都想拥有一只异兽,据说有次,他犯了癔症般摸着小妾刘氏的发簪喃喃的说:“这要是只角多好”
。刘氏差点羞愧的跳井。哪怕是长角的小野兔,牵着出去遛遛,也算是大宋朝第一人,说不定还能凭这个获得太祖的欢心,飞黄腾达呢。石雨也曾多次派人与黄村人交涉,放出话去,只要一头,价格随便开,然而钱对于黄村人似乎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无论多少钱都打动不了黄村人。每逢水市,外人只能见到一些白龙山的寻常野兽,麝麂,山鸡,野兔,也间或有些野猪,斑斓大虎。到了冬季,应该是猎物价钱卖的最好的时候,然而每年第一场雪,便是黄村休猎的时间,此时,不管外面出多少钱,也见不到白龙山的一只野鸡毛。黄村人的解释让人啼笑皆非:因为该推牌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