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韵都被气笑了。
“诶~~这位兄弟，你也是为了九龙山的传言来的？”
这个时候，另一个身穿文士袍的男子突然从旁边钻了出来，对龙兆阳一拱手：“在下朴紧灵，见过两位。”
龙兆阳也是拱了拱手：“在下赵阳。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什么传言而来，你看我这幅样子就知道了，不过一届文弱书生而已。”
朴紧灵笑着说道：“男子汉当志比天高，有没有武力又有什么打紧的？”
“哼！一丘之貉！”丫鬟小鸾这个时候轻声哼道。
朴紧灵马上便反驳道：“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与赵兄一见如故，你又何故出口成脏？”
龙兆阳都有点懵逼了，谁跟你一见如故来着？
程舒韵却是说道：“九龙山里有九龙的传言，纯属胡说八道，说不定还是有人故意造谣！你二人信以为真，甚至还在这里宣扬，岂不是一丘之貉？”
龙兆阳赶紧撇清：“姑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怎么就在这里宣扬了？我只不过是说，听到了有关传言的话题，过来一听罢了。”
“你既然有此心，又恬不知耻地承认，敢说没有宣扬之心？”程舒韵一瞪眼。
龙兆阳就笑了：“程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件事情的根本责任究竟还是在你，就算是有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信以为真，那也是你的错，与我何干？”
“你……”程舒韵被龙兆阳的无耻给气得脸色涨红。
龙兆阳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诶！你可小心了，我就是个穷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是动手，那我可要报官了！”
朴紧灵也站出来说：“这位姑娘，君子动口不动手。”
“哼！”程舒韵是个体面人，可说不出什么“我不是君子是女子”之类的浑话。
“不过赵兄，你为什么说，若是有人听之信之，却是程小姐的错？这不合道理啊！”朴紧灵好奇得很：“当然，我也不是说就是我们的错了，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龙兆阳笑道：“道理是这样讲，在没有确认九龙山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龙之前，传言只是传言，而并非是谣言，是也不是？”
朴紧灵点头：“是这样不错了。”
这下周围的人也都不再听书了，而是转过身来看着这场大戏，想听听这个瘦弱的书生到底要讲什么道理。
其实主要还是想看程舒韵被人挤兑，这样的名场面，尤其是程舒韵通红的脸，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龙兆阳也不管他们，继续说道：“那既然不能确认九龙山的传言是否是谣言，信与不信，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们任何人都可以选择相信，又可以选择不相信，是也不是？”
朴紧灵和周围的人都是暗自点头：“确实如此，别人怎么能管得了我们心里想什么？”
“那就对了！”龙兆阳一拍手：“我虽然信了，但是我不会说出来，以我的身体条件也不会去九龙山一探究竟，我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程小姐问了我的缘故。”
“程小姐是程家的二小姐，自然是身份显贵，而且对于一个美丽的女子，任何的问话只要不涉及到我个人的隐世，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君子，按理说我都不应该又任何的隐瞒，对不对？”
这下连程舒韵都点头了。
“那么这就说得通了啊！我相信此传言，却从来不说，若是程小姐不问，今天我亦不会说。但是既然程小姐问了，我又不想隐瞒，于情于理我该照实交代。”
“在下若是撒谎便是对程小姐不敬，只能坦言相告，若是别人听之信之，还是非要问出这个问题的程小姐的缘故，对吗？”
“妙啊！”朴紧灵双眼一亮，连声叫好。
周围的人都是恍然大悟，顿时感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就连躲在暗处的亲卫都忍不住笑了：“不愧是殿下，我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胡说什么！本来就很有道理不是吗？”
程舒韵听完，反应了一会儿之后顿时觉得而有些不对，但是非要说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一时间急得跺了跺脚。
“你这人，怎得如此强词夺理？”小鸾顿时骂道。
龙兆阳无辜道：“大家来评评理，在下何时有强词夺理了？我在自己摇头要走，是你们将我叫住，问了问题又要栽赃我造谣，难道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从开始便骗你们了？教唆一个读书人违背圣贤之道，程家竟然是如此的……”
说着说着，龙兆阳便是一脸的痛心疾首，真的就跟一个嫉恶如仇的书生一样。
周围人看向程舒韵的眼神也都变了，顿时都带上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程舒韵被这些目光给剐地无地自容，偏生又说不过这个男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委屈至极，掉下来眼泪来。
“哎呀！”周围便有人低呼出声了。
“哭了哭了！”还有人偷笑。
程舒韵一时间受不了，转身便跑掉了。
小鸾一看着急了，连忙追了出去：“小姐！小姐！”
跑了两步，小丫鬟还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对着龙兆阳说道：“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诶！小姐……等等我啊！”
看着两个姑娘跑到，朴紧灵不由得拱手说道：“赵兄铁齿铜牙，看事论事鞭辟入里，简直就是我被读书人的楷模啊！朴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龙兆阳当然没有将小丫鬟的威胁放在心上，别说她们下次见到都不认识他了，就算认出来，难道还敢跟七王府叫板不成？
而且他说的虽然是歪理，但是谁说歪理不是理了？是她们先问出了口，然后又出言呵斥，龙兆阳自问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人，给人贴起标签来简直就是害人不浅，而且从来都自以为有理。
你有理我也有理，我堂堂七王府世子，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
不过朴紧灵这个人倒是有趣的紧，龙兆阳笑着说道：“朴兄，不如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说着，龙兆阳掂了掂自己的钱袋，里面的银两哗哗啦啦，告诉朴紧灵他不差钱。
“这……这哪里使得？”朴紧灵照例推脱了一下。
龙兆阳连忙拽住了他的胳膊：“你我一见如故，走走走！杏花楼走起！”
茶摊上的人眼睛都绿了，心里都在想刚才上去搭讪的怎么就不是自己，不然现在就是他去杏花楼喝酒了。
说书先生口干舌燥，都要哭出来了。
你们还听不听了？我可告诉你们，不听也得给钱啊！
杏花楼，整个剑阁城档次最高的酒楼。说实话朴紧灵这辈子都没来过，从来都只能是在门口看看，想进来根本没有资格。
门口的迎客刚想将这两个一身穷酸的人拦住，结果龙兆阳随手便扔过去二两银子，迎客顿时喜笑颜开：“二位爷！里面请！”
将两颗金豆子放在柜台上，两个人便被送到了楼上的雅间当中。
朴紧灵现在已经晕头转向了，他哪里受到过这样周全的招待？身边那些漂亮的侍女都是对他们软言细语的，小儿也是无微不至。
龙兆阳见他一直盯着门口的姑娘看，便问道：“怎么？朴兄好这一口儿？”
“呵呵……”朴紧灵笑了两声：“是男人谁不喜欢这一口？可惜，小生有一个青梅竹马，说定了要等我娶她，这个……就算了。”
龙兆阳看他说的也是艰难，便挥了挥手说道：“让她们下去吧，好酒好菜尽管上，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诶！好！好！”
“大堂经理”应了两声之后，便转身出门去了。
紧接着，小二送上了茶水点心，关上门再也没有进来。
朴紧灵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赵兄恐怕不是寻常人吧？我早就该想到，能够和程小姐刚正面的人，哪里会是什么普通的书生？”
龙兆阳笑道：“朴兄，你我江湖相逢，相见便是有缘，若是计较那些，和那个娇生惯养的程二小姐又有什么不一样？”
“赵兄说得对！”朴紧灵也是一拍大腿：“赵兄就是赵兄，都是江湖儿女，缘分到了客气什么？不过这次让赵兄破费，有什么事情，赵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龙兆阳心道这也是个聪敏人，至少比一般人聪敏的多了，便直接问道：“我是比较好奇九龙山的事情。”
“哦？”朴紧灵眼光一闪：“莫非赵兄还真的相信九龙山里面有龙？”
龙兆阳嗤笑：“市井传言何足信？我不过只是好奇，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给放了出来……”
朴紧灵听到这句话，顿时心中了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不由得狐疑起来：“赵兄的伪装是在是好，根本看不出公门的样子。”
“嘿！你倒是说的对，可惜你还是不懂。”龙兆阳笑道：“我是宫门不错，但是这个宫，是皇宫的宫，不是公家的宫。”
朴紧灵大惊失色，顿时坐立不安。
“朴兄，不必在意。我愿意将此事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安心，今天你对我说的话，出的你口，入得我耳，没人会知道是你告诉我的，让你安心而已。其他的你不要在意。”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朴紧灵哪能不在意？
喝了一口水之后，朴紧灵才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赵兄有所不知，如今的坊间传言，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虽然不简单，但是结构还是十分分明的。”
“哦？”龙兆阳给他添了一杯水：“愿闻其详。”
朴紧灵这个时候也冷静了不少，便开始说道：“一般如此大规模的坊间传言，通常都是出自一些有钱或者有权人的手中。”
“其实从很久之前，这些传言就已经不再简单了。当富商和官贵开始发现坊间传言能够带动人们的从众心理之后，便着手操控了这些传言的产生和流通。”
“手段无非就是雇佣某些人散布消息，然后在选择一些作品流传很广的小说家写成话本，让说书人和青楼女子还有饭馆的小二对客人说起来。”
“有了传言的基础，再加上小说的传奇性和说书人的正当传播，只要有人开起头来，流言只会愈演愈烈。”
“这个时候，他们便再次雇佣一批人，专门挑选流言讨论最热烈的地方，放出他们想要让人相信的消息，把控整个流言的发展方向。”
“这样，许多人都会听之信之，跟着这些人的安排走。最后因为这些流言，商家和官贵再推出一些应景的活动或者产品，或者辟邪，或者祈福，或者推行潮流，等等等等。”
龙兆阳想了想，觉得这不就是前世的营销手段吗？便点头问道：“所以，九龙山的传言，也是这样传出来的？有谁在其中获利了？”
朴紧灵笑道：“十七年前，兄弟我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不过这一次的传言我倒是看不透了，没人知道到底从何而来，实在是神秘的厉害！”
“哦？”龙兆阳问：“朴兄探寻过？”
“何止是探寻过，我还想找他们合作呢！”朴紧灵郁闷地说道：“十七年前的时候，出了多少有名的小说家？我自问才华不下于他们，不说青云直上，好歹也想捞几笔钱，回去好迎娶我那位青梅竹马，可惜……”
“可惜？”
“可惜十七年前出名的那些人，现在全都找不见了，我四方打听，结果还是找不到流言的出口，想找人合作都不行，只能找点书摊，赚点润笔钱……”
“等等……”龙兆阳脸色古怪：“朴兄，刚刚书摊上的故事，不会就是出自你手吧？”
朴紧灵赧然：“区区不才，正是在下！嘿嘿，赵兄觉得写得怎么样？”
“呃……”龙兆阳为难了一下说道：“虽然不似程小姐说得那样不看，但是程小姐说的问题确实存在，朴兄，你该多看看身边的这些人了。”
朴紧灵的脸色一垮：“我当然知道，世间百态、人情冷暖，都是文章。但是饭都吃不饱了，只能尽量多写一些用来换恰饭钱，柴都要没了，哪有那个时间去磨刀？各个书摊上只给每场的分润，茶点钱钱都入了老板的腰包，小说家哪来的人权？唉！”
龙兆阳不由得感叹，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想要写小说赚钱，果然都是难上加难。
“不说这个了！”朴紧灵自怨自艾了一番之后，抬头说道：“赵兄，你若是想要找流言的来处，恐怕是不容易了，这件事情背后的人，恐怕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过……”
“不过什么？”龙兆阳问道。
“不过我估计，这一次散布这些谣言的人，很可能和十七年前的是同一批人，如果你能找到十七年前出名的小说家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一些希望。”
“呵！”龙兆阳冷笑：“我的朴兄，你还不明白？你算是走而大运了。”
“我走什么大运了？到现在一文钱都没攒起来。”朴紧灵无语。
“你都没想过，十七年前的小说家，到现在为什么都不见了？”龙兆阳指点说道：“你以为是你能力有限找不到了，以为我能找不到，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现在应该都已经被……”
说着，龙兆阳伸出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朴紧灵顿时吓得浑身冷汗，呆呆地坐在当场，小儿敲门来送菜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一直到满桌的饭菜琳琅满目了，龙兆阳给他倒了一杯酒，才醒转过来。
“赵兄！你真是救了我的一条狗命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朴紧灵站起身来就要拜，却被龙兆阳拉住了。
“吃饭，吃饭！”
“这……我都没帮上忙，实在是不好意思下嘴……”
“哈哈哈！我都说了，在乎那些干什么？”龙兆阳举起了酒杯：“来！喝一杯压压惊。”
朴紧灵连忙也是端起了酒杯，喝了酒之后才好了许多。
他自幼家贫，自己又赚不到钱，腾龙大陆酒贵，朴紧灵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酒量，几杯酒下肚之后，紧张顿时去了大半，甚至还有些嚣张。
龙兆阳陪着他吃吃喝喝，也没什么贵族包袱，反而比较怀念这种上一世跟同学聚会一样的气氛，也是胃口大开。
但是偏偏就有人在他开心的时候来搅局。
正当他们吃饭喝酒吹牛哔的时候，杏花楼的大厅里突然就传来了一阵的喧哗，随后就是盘碟打碎好桌椅翻到的声音。
有人便嚣张地喊了：“赵阳！赵阳！谁叫赵阳？给老子滚出来？”
朴紧灵有些喝懵了，一脸迷茫地说道：“赵……赵兄，有人喊你回家吃饭了？”
龙兆阳拍了拍朴紧灵的肩膀：“你先吃着，我出去看看。”
朴紧灵也是断片儿了，趴在桌子上便打起了呼噜。
看他这样，龙兆阳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走出了包间趴在了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下面那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有些莫名其妙：“你又是谁？”
那壮汉抬头一瞧，便看到了龙兆阳，手里一根镔铁长棍向上指过来：“你便是赵阳？”
“是我又如何？”
“哼！我不屑抬头与你说话，你下来！”壮汉喊道。
龙兆阳觉得有意思了：“有本事你上来？”
“有本事你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龙兆阳笑了。
“妈的！上来就上来！”壮汉一个旱地拔葱，便朝着龙兆阳飞了过来。
龙兆阳给吓了一跳：“我曹，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壮汉双脚落地，铁棍往地上一杵：“赵阳！你竟然当街欺辱我妹！真乃小人也！还不束手就擒？”
龙兆阳莫名其妙：“你是哪位？”
大汉拍了拍胸膛：“某家程咬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