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提着行李箱走在S市的机场，左右四顾，任凭往事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
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几年前，她被万科辞退，碰了无数钉子，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到华盛面试一个最基层的工作，即使她有了两年的工作经验，并且曾经的职位比应聘的还高。
最开始，日子很苦，她又不肯向家里求助，以免父母担心。幸好她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靠着不高的工资也能凑合活下去。她慢慢熬着，拼命工作，终于做到个主管。
可是，那么多回忆都似乎渐渐淡去了，在脑海里只剩下了轮廓，曾经自己以为最痛苦，最刻骨铭心的事情都只有模糊的影子。
直到和程书墨再次相遇，被他在宴会上挑起话题，震惊了全场，也震惊了他。她还记得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态度很平和，言语也是淡淡的，可是眼中那一抹狐狸一样的光，让她全身的汗毛都会戒备起来。
“颜玉，你似乎不记得我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记忆自此开始鲜明了起来。他追，她跑，坚持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被他击溃了心防。他真是把她捧在了手心，宠她，纵容她，保护她。窝在他怀里，被他的体温暖着，她就觉得拥有了一切。
坐在车上，凝视着熟悉的街道，这里是程书墨带她去买过衣服的商场，那里是两人散步走过的地方。
她想他，可是不知为何，又害怕见到他。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像他所说的，完全没有顾虑的嫁给他。
回到市中心的公寓楼，她摸出钥匙打开了门，将行李放了进去。
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所房子好几个月都没人住，空气不流通，似乎有无数的悲伤与寂寞在发酵，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憋闷气味。窗帘紧紧拉着，只有一缕微光从缝隙里透出，晦暗不明的光让屋里的一切看起来莫名的暧昧。
颜玉关上门，慢慢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几个月的积灰随着动作飞扬开来，被射进来的光线照得如金色的烟雾。
一切看起来和她刚离家的时候一样，不，也有些许不同的地方，程书墨临走之前把她随便放在茶几上的几本书给收走了，放在落地窗之前的几个靠垫也不知去向，想必他放在了妥当的地方。
空气终于恢复了流通，凝滞的味道消失了大半，颜玉轻轻舒了口气，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进包里，匆匆的出了门，打车往医院而去。
雷绍接到电话，在门口接到了她。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胡子也没有剃，瘦了不少，可是神情却很温暖。替颜玉拿上包，一路往电梯走一边笑说道：“你终于来了，真是荣幸。”
颜玉抬头看着他道：“是个儿子？”
雷绍扶了一下眼镜：“是的，怪不得那样折腾小静，还好他出来了，可以直接收拾他了，哈哈。”
颜玉亦笑：“你舍得？”
雷绍一边按了电梯楼层，一边说道：“再舍不得，也不能太惯孩子了不是？”
“听说他特别像你，据说你小时候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把你家人气得追着打，现在也有人磨你了。”
雷绍扬了扬眉毛：“我这个当爹的还不信不能收拾了这个死孩子，哦，出来吧，到了。”
“小静现在怎样？”
雷绍的脸色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需要好好调养。其实她身子一直有些虚，本来不适合要孩子的，可是在她怀上之后我们才知道，但是她坚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好，母子平安，不过今后她也再不能……”
颜玉脸色有些发白，雷绍忙收住话，换上了笑脸：“不说这个了，到了，去看看她吧。”
推门进去，病房里特有的令人心慌的味道传来。因为害怕病人受凉，里面暖气开得很足，文静靠在枕头上半坐，被子被拉到了胸前，手中捧着一个热水杯，杯中的水在轻轻的晃动着，一位优雅的中年女人坐在一旁，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的手，轻轻说着话：“手上没劲就别自己拿杯子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文静转过头来，见到颜玉，微微一笑，可是笑容却很无力，似乎扬起嘴角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极费精力的事。
雷绍对颜玉介绍那位中年女人：“这是我妈。”
问了好之后，雷夫人对雷绍说道：“你回来了，那我先去看看孩子。”说罢，便起身离开病房。
颜玉心里只觉得极不好受。虽然只是短暂的一见，可是雷夫人对文静的态度虽然温和，却有些疏离。文静的眼神也有些黯淡，虽然极力忍受，可是杯中的热水晃荡得更利害了，热气氤氲往上升，让她的脸似乎都染上了一层雾气。
雷绍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走到文静身边，把杯子拿走，轻轻问道：“还喝水吗？不喝水，就把杯子放好，小心洒了。”
文静摇了摇头：“我只觉得手凉，想暖一下……”
“那我叫护士给你弄个热水袋。”
文静点了点头，声音弱弱的，带着急切，却无可奈何：“雷绍，你去看看宝宝，好不好，给我说说他怎样了……”
雷绍用热毛巾拭去她脸上的冷汗，轻声安慰了她几句才离开。
颜玉把礼物递给了她，是一枚做工和质地都极好的长命锁。文静看起来很高兴，用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说道：“等孩子从暖箱出来，问问医生，就给他戴上……”
她眼中渐渐的有水光闪烁，终于，有大滴的泪水落在了锁上，她的神色凄苦，根本不是喜极而泣的样子。
颜玉连忙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冰冷而绵软，可见她的身体已经差到了何种地步。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劝慰道：“怎么又哭了呢，开心点，当妈妈的人了呢……”说到这，她的心似乎有一根针刺入了一样，痛楚也渐渐蔓延开来，只能竭力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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