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洋怔住，抬眼望着她：“就这样，结婚？”
向海蓝轻轻弹了一下杯子，清脆的响声悠长，她的声音低得很，几乎被杯子发出的脆响给掩住：“那我还能怎样？反正，只有相亲结婚这一条路，阮世昭是最好的选择……各取所需。”
杨洋握住她的手，冷冷的笑了：“如果你妈知道了，那不知道会怎样，阮家的儿媳妇，她说不定要来巴结巴结……”
向海蓝挑起眉梢：“她尽管来。她控制我，毁了我的过去，我的现在，不过，我的未来，她别想插足。她毕竟十月怀胎生了我，我不会报复，但是我不可能为了她去求阮家做什么。”
杨洋叹气：“但是她成了阮家的亲家母，这好处……”
向海蓝摇了摇头：“阮家是什么家庭？我妈对我的态度，他们未必没有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都能这样对待我，可见对待别人更是没几分真心，扶持她，等于给自己埋炸弹，能让她借多少光啊……她这次失算了，等着看吧，她最多升一级，然后等着退休。”
杨洋见她虽然嘴角含着讽刺，可是眉眼却是极痛，忍不住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蓝蓝，加油，生活总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向海蓝微笑：“是的……”
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迟疑了一下，接起道：“喂。”
阮世昭隔了几秒才开口：“你哭过？”
向海蓝一怔，说道：“没有，怎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你的声音有些涩，怎么了？”
“没，刚才喜羊羊给我讲了个笑话，我正喝水呢，呛着了，有什么事吗？”
阮世昭道：“明天下午我回上海，晚上有空吗？”
“有。”
他又停了几秒，才慢慢开口：“一起吃饭吧，去外滩5号，看着夜景用餐，怎样？”
“当然好了，谢谢你。”
“你在哪里？”
“酒吧。”
“已经过了十点了，早点回去，否则怕不安全。”
“谢谢，再过一会儿，你知道，她马上要去美国结婚了，今后再见可难了。”
“好的，有事给我打电话，再见。”
杨洋等她挂了电话，问道：“是阮世昭？”
“是的，明天晚上去吃饭……他没说是哪一家餐厅，在外滩5号，对着黄浦江吃饭，真浪漫。”
杨洋叹道：“蓝蓝，我真的很担心你，你本质上不是那种只奔着物质去结婚的女人，和阮世昭一起，你真的能幸福。”
向海蓝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道：“幸福？我想通了，真的。以前小的时候，我想妈妈对我好点，那样我就幸福了。后来在大学里，我以为我初恋能给我幸福，我上飞机之前他还说爱我，第二天久给我发电邮分手。然后是许岑……结局如何你也知道。喜羊羊，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怎么可能会得到幸福，靠自己吧。和阮世昭一起之后，我可以放手发展事业，空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己一个人也未必不是幸福。”
她拿起杯子，轻轻的和杨洋的杯子碰了一下，含笑说道：“祝你和Adam白头偕老，记得发照片给我，知道吗？”
？
向海蓝静静坐在包厢里，凝望着外滩的夜景。人流如织，映在黄浦江面的灯光被波涛抖动成细碎的光斑，有游艇从上面开过，她眯起眼，仿佛能看到上面言笑晏晏的人群。
包厢门被打开，阮世昭走了进来，对她微微一笑：“海蓝，不好意思，临时要送客户去机场，让你久等了。”
向海蓝摇了摇头：“没事，这里景色不错，等待也是一种乐趣。”
阮世昭笑了笑，却不像往日那样健谈，一直若有所思的用餐，从前菜到甜品，只能听见刀叉的轻响。
用餐完毕，他微微怔了一会儿，让侍者开了一瓶红酒，给向海蓝倒了一些，又给自己倒上。
“海蓝。”阮世昭终于开口了，他在眼中加入柔情，可是过了几秒，他放弃，用他一贯的翩翩风度，含着得体的微笑说道，“嫁给我，好吗？”
向海蓝正端着酒杯，正举到唇边，闻言一下怔住。
窗外是外滩夜景最浓的时候，天气晴好，天幕深蓝，黄浦江畔流光溢彩。室内是带着一种旧时代气派的装潢，连桌布的暗花都隐隐流光。桌面放着一个矮矮的圆肚子花瓶，满满插着粉色的玫瑰，每一朵都是精选过的，刚刚开放，吐露着淡淡芬芳。鼻端缭绕着红酒的香气，对着光看，酒已呈淡淡棕色，色泽均匀，显然是有了年份的陈年佳酿。
可谓良辰美景。
面前的男人沐浴在灯光之下，优雅俊美，漆黑的眸子很专注的凝在她脸上，薄薄的嘴唇往上挑起，笑容的弧度很美好。
十足十的美男子。
良辰美景之下，有个美男子对她说：“嫁给我。”
向海蓝同他一样，她想试着柔美低头，做出含情脉脉的样子，可是她做不到。她深深吸了口气，抬眼凝视着他，笑得很得体：“好。”
阮世昭拿出一枚戒指，对她抬了抬眉毛。她慢慢伸手过去，他轻轻托起她的手掌，将一枚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冰冷的金属环刺得她微微颤了一下，那一抹凉意顺着手指慢慢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看了看戒指上那一粒钻石，比Adam送给杨洋的大了不少，灯光被折射成五彩，耀得她眼睛发酸。
“仓促了点，是买的成品，因为临时找人定制有些来不及，结婚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谢谢你。”她收回手。
相亲时，两人握了手。而第二次被他握住手，竟然是给自己带上订婚戒指。第三次握手，或许是结婚的时候？
向海蓝怔怔的低头看着戒指，她的自由，触手可及，代价是一场完全冰冷的婚姻。她突然想扔了戒指逃跑，身子一动，终究是坐住了。
不是阮世昭，就是比阮世昭还差的人，母亲是不会为她选择一个会给她温暖的男人的，至少，阮世昭人品还算不错，她该知足，知足常乐。
她笑了，眼中却有泪光闪烁，灯影在泪水里抖动着。阮世昭愣了一下，递来手帕，问她怎么了，她拭泪，嘴角依然保持着向上弯起的弧度，轻轻的说：“我是太高兴了。”
阮世昭垂下眼，淡淡的笑了笑，问道：“海蓝，你想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随便，你安排吧，提前一个月给我个信儿，我好安排工作。”
“海蓝，今后的生活，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向海蓝脑中一片空白，凝视着桌布，纯白的质地，用不同的纺织方式构造出漂亮的暗纹，在灯光之下，仿佛有线条流动，慢慢的流出桌布，然后缠绕在她身上，她忽然觉得呼吸很困难。
她想过，结婚之后，职业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规划，可以在假期去梦想已久的国外度假胜地休养，可以不再看着母亲的脸色做事。可是她没有想过该如何同阮世昭相处。
“我……好好过日子吧。”她实在是太茫然。
阮世昭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好老婆。可是你作为我的老婆，对我真的没有一点要求？”
“我们初次见面，我就说过了。我想继续工作，别的……真没有，我知道你不会刁难我的。”她顿了顿，把目光移向他的眼睛，问道，“你希望我怎么样？”
阮世昭的目光变得很悠远，眼睛对着她的脸，可是眸光似乎穿透了她，看向了远方。他一贯平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楚，似乎正在隐忍着什么。他垂下眼看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灯光之下的小手白如凝脂，上面的戒指璀璨生光。他伸手，却生生的在距离她几寸远的地方停住。
向海蓝闭了闭眼。他这个婚求得那么勉强，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即使是无爱的婚姻，他也肯定慎之又慎的考虑过。他做出这个决定，又是经过了多少斗争？
她又何尝不痛苦？她抗争过，可是在这样的国情之下，她不服从，只能走向死路。她没得选，他呢？
都是可怜人。
她看着两人相距几寸的手，未婚夫妻，那么亲密的关系，关系却那样生疏。两人都心绪重重，没有人主动伸手，将距离拉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