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漫漫的话,她沉默了很久,斟酌了一下才说:“陆漫漫,有因有果。有些事情,它不会因为你的阻止就不会发生了,而且,既然它发生了,那么必然会发生。如果我们贸然插手,沾染上了它的因果,我不会怎样,但你想过你自己会承受什么吗?”
陆漫漫语气满是黯然的回答阿执:“反正我最后也会失去灵魂,化作一团没有意识的力量,能有什么因果让我沾染。”
被陆漫漫噎了一下,阿执失语。
陆漫漫看着不说话了的阿执,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阿执,我知道你也不想让这方土地的生灵就这么死去的,这对他们都太不公平了,如果可以,帮帮他们吧。”
阿执把陆漫漫的神识拉入魂海中,她看着满眼期盼望着她的小乌龟,想了想,认真的问她说:“我其实并不能过多干预你们世界的事情,当初你在店里只许了一个愿望,就是帮陆修远换命,虽然我答应了还要帮你报仇,但是这个不能算作在你的愿望里,所以,严格的说我只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那么你现在需要做出选择了,是继续帮助陆修远还是帮助这方世界。”
听到阿执的话,陆漫漫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心里纠结极了,就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装着早已经成为她的执念的陆修远,一半装着即将面临灭亡的家,两方来回的拉锯,像是要把她撕碎才甘心。
阿执坐在魂海里,看着环绕在自己周围的陆漫漫的魂力,原本的翠意十分浓郁,渐渐颜色变浅,又渐渐变深,来回变化着,煞是好看。说实话,阿执弄清楚那个阵法在做什么之后心里也很是生气,但她生气的只是两仪阴阳阵被篡改的面目全非,完全违背了造阵人的规则罢了,至于对那些失去生命的生灵,她也只是有些惋惜,而且在世界秩序地限制下,她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人各有命,事各有法,欠下的总是该还的。
变换的颜色终于停了下来,陆漫漫咬了咬自己的舌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阿执说道:“帮帮这里的人吧。”
阿执挑了挑眉,感觉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小乌龟会选择陆修远呢。
陆漫漫在被埋在沙漠里近千年之后,仍愿意付出自己的灵魂,去帮助那个只是陪伴了她一段时间的男人,这足以看出她对陆修远的执念有多深了,现在她愿意为了这个她并没有呆多久的世界而放弃自己的执念,对此阿执有些惊讶。
仿佛是看出了阿执意外,陆漫漫有些难过无力的解释说:“如果选择帮陆修远换命,等这个世界被毁掉了,即便他侥幸活了下来,又能怎样呢,保住了这里,即使他还是背负怨念,过得不好,但他还有家,我也有家,大家都还在。”
看着身前小小一只的陆漫漫,听完她的话,阿执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阵温柔的光,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的眼神十分专注的盯着陆漫漫,仿佛在透过她看其他的人似的。陆漫漫没有发现阿执眼神的变化,就连阿执自己也没有发现。
阿执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懂了陆漫漫内心的情感,又好像没有懂,朦朦胧胧隔着一层。
陆漫漫看着仍旧没有说话的阿执,心里有些忐忑的问:“可以吗?”在看到阿执点了点头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点。不知为何她总是对阿执有着一股莫名的信任,好像只要阿执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一般。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毁掉国师的计划,保住这里对吗?”阿执开口跟陆漫漫确认的说。
陆漫漫点头。
阿执也点了点头,然后没再说什么,把陆漫漫送出魂海让她休息去了。
送出陆漫漫后,阿执盘腿托腮,坐在魂海翠绿的枝桠上,眼睛虚虚盯着远处一点,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扯嘴笑了起来,嘴角微翘,小小的弧度,好看极了。笑够了,阿执放松的躺了下去,喟叹一声,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嘀咕道:“算了,答都答应了,就帮你一把吧。”
宜玄都本以为,药师大人那晚把他们当空气般转身离开,是不跟他们计较了。谁知道,这天刚蒙蒙亮呢,前院儿就来人了,褐纹白衣的药侍说药师准备试药了,把宜玄都与陆漫漫带到了前院儿去。虽然没什么证据,但宜玄都就是感觉那个药师是故意的。
进了药房,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苦涩的药味。桌子上放着两碗黑乎乎的汤药,药师坐在桌子后,手捧着一本书,等他们进来后头也没抬的就让两人把药喝了。
想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陆修远,陆漫漫心里颤抖,她一方面要压抑自己见到他的激动,另一方面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愧疚。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放弃了他。陆漫漫不敢盯着陆修远看,怕他瞧出点什么来,她端起桌子上的药就灌了下去,满嘴的苦涩好似尝不出来一般。
宜玄都看着陆漫漫豪爽的把桌子上的药给吞了下去,一声不吭的,他还以为这药不苦呢,也端起药碗一把灌了下去,直冲上头的苦劲儿简直让他差点吐出来,但为了不让陆漫漫瞧他的笑话,宜玄都硬生生的强迫自己给咽了下去,但那扭曲的表情是遮也遮不住的。
等他俩都把药喝下去了以后,药师才放下手中的书,并让他俩去躺到內间的卧榻上,自己则转身在药柜子里翻来翻去的寻找着什么,好似是没有找到,便踏门出去了。
宜玄都跟陆漫漫各自躺在卧榻上,中间还隔着一道竹帘,见药师出门去了,宜玄都把头伸到陆漫漫这一侧来,招了招手示意陆漫漫靠近她,然后悄声在陆漫漫耳边说到:“你有没有发现这药有点奇怪。”
陆漫漫皱轻轻的摇了摇头,并给宜玄都递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宜玄都仍旧小声的趴在陆漫漫耳边说:“我略通医理,这碗药里的药材我基本都能尝的出来,这碗药明明就是外面医馆里最常见的固元汤。”
听完宜玄都的话,陆漫漫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的在宜玄都的耳边问他:“你的意思是,国师府里的药师都是沽名钓誉,用假药来欺骗外面的人的?”
宜玄都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国师府里给药人吃的药都是这种的话,那怎么可能到目前为止,所有来国师府的药人不是死了就是傻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宜玄都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竟有几分危险的味道。
“现在也都不好说,再看看吧。”宜玄都没等陆漫漫回答,自己又补充了一句。
说完话,两人的眼睛对视了一下,毫无意外的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长的神色,两人在此刻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
既然都知道彼此来这儿的目的不一般,那不妨暂时结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