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太能算一个自律的人,充其量是一个完美主义并且害怕麻烦的家伙,类似这样的人其实多少都有点麻烦。
年纪小的时候太过容易陷入自认为正确的意识困境里面无法自拔,听不进去他人的言语,守着自己可怜的一亩三分地,仿佛就像一只随时炸毛的小狮子,看见谁都始终当作不怀好意的异教徒。长大之后可能有所收敛,内里所遵从的思维惯性可能依旧还是类似的老一套。
有时候我就在想,那些影视剧啊传记小说里面思维僵化倚老卖老的年长角色会不会年轻的时候就是我这样的家伙。
很早我大概就意识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其实和我完全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
那么肮脏,那么伪善,却又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面具之下好像谁都和自己一样是面目可憎的样子,用最险恶的观点去揣测的同时往往就把自己的思想阴暗处暴露出来。
......
我叠好床铺之后就听到砂糖叫我下楼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点兴奋,也许是煮了什么她比较中意的菜点,在某种奇怪的地方砂糖还是能够表现出正常女孩的样子。
我笑了笑,整理好了衣服和头发就准备出门下楼。
从房间出来是一条不短的廊道,走向楼梯的时候路过通向二楼露天平台的窗口,我还极为好奇的打量了几眼。
廊道尽头有环状的扶梯逐渐向下,平台梯度平缓,梯面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无法落脚,并没有我观念里面复式住宅那种极为陡峭的样式。
石质的扶手触摸到只觉得有点凉,我下意识的碰了了一下就不敢再摸。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砂糖家,像这样的参观自然像极了乡下人的姿态,哪里都有点好奇,但也哪里都不敢最尽兴的观摩。
仰天看了一眼整个屋子的上方。
环绕的长梯几乎看不到尽头,斜视极限如果是三层的话,加上我所在位置的二层,那这件别墅的实际高度早已超出了我一开始的猜测。
怪不得那个露天平台的后侧一片阴暗,原来我还以为是因为午时阳光直线照射的缘故,现在想来不过是这栋楼层的高度并不是简单的那种别墅。
一路走来尽是我无法叫出名字的雕塑和书法挂画,我本已经不想留步,但是其中气质瞬间让我的步伐慢了下来。
初中的时候有幸结识贵人,臭味相投之后相互学习练得几年行楷,如今虽然几乎已尽荒废,但是还多少能够看出一点点门道。
这些字体娟秀而细腻,笔画连接处肉眼可以的规整,笔画轻重之间也几乎做到了均衡的极致,哪怕不明此道的人看起来都会人心生舒适。
虽然我一眼看不出具体的流派,但还是能够从中看见极为漫长的毛笔功底和优秀审美底蕴。
其间水准几乎已经到了我能够赏析的极致,点画之间勾挑运笔,虚实的连接,没有一个部分不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累积,我这虽然自认硬笔水平不差,但是这几年功底在人家的面前,不过只是一点点皮毛罢了。
我叹了一口气,原来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特权阶级,没想到砂糖爷爷也在书法上面有那么高的造诣。
当社会阶级出现划分,资源与人才被进一步区别开来,你可能就已经从所有层次上和到别人的平均线拉开差距。
“请问是任同学吧?”
“啊?......你好...你好。”
正在欣赏字画的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此时我面前早已站着一位面露微笑的妇女,她的年纪看起来不算大,虽然眼角带着几道不太可见的皱纹,却被精心维护的很淡很淡,随人而来的还有非常清淡的香味,想来也是用了香水。
她应该就是砂糖所说的阿姨了,但是第一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太出来,要不是砂糖曾经说过自己双亲已经逝去,我几乎就已经把她当做了砂糖的母亲。
“呵呵,我不是有意吓着你,但是糖糖在下面等的有点不太耐烦了,让我上来看看。”
妇女带着尊敬的招牌式的微笑,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没事没事。”
我摆摆手。
“是我不好看得太入迷了,没想到砂糖爷爷也喜欢书法啊。”
“哦,任同学也懂书法。”
“懂真谈不上,自己对着网上瞎练了几年,水平也就那样,但是好坏多少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我附和着。
“砂糖爷爷肯定也是练了爱好了很久很久吧,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写的这么让人舒服的字了。”
“确实练了很长时间。”
妇人笑着。
“如果糖糖知道你这么喜欢她的字,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等下?”
我有点笑不出来了。
“你说这是谁写的?”
“先去吃饭吧,在等饭菜就要凉了。”
她转过身子没有继续把话聊下去,缓缓往一楼走下。
“到了饭桌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问糖糖。”
“唔...”
我有点尴尬的跟上去。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我真问了的话估计她又得嘲笑我了。”
我小声嘀咕着。
“不会的。”
妇人轻轻说。
“糖糖从来都不会嘲笑比自己弱小的人。”
“...哈哈哈”
我挠了挠头,就快要尬死了,原来这个世界上面还有比自己还会把话聊死的人存在吗。
旋梯下到最底层,穿过一个大堂,往左走便是一处小居室,其中隔着半边墙壁,从我的目光看过去应该是厨房的空间,隐约能够看见类似食品储藏室的位置和中间一大排做菜的器具。
而砂糖早已经坐在小厅正中,而一桌子丰盛的菜品似乎也已经摆满。
她的目光瞪着我略带点凶狠,想来是已经为我等候多时,道了声抱歉之后妇人安排我落座,是和砂糖旁边的位置,可能也是早就按照餐点摆放选好的。
“任零。”
砂糖小心朝我身边凑凑,轻声说。
“阿姨还不知道我们订婚了,你现在不要告诉她哦。”
她还怕我不懂,又给我使了使眼色。
“啊...为什么?”
我一边装作吃东西一边装傻。
“你不懂,阿姨从小把我当女儿看待的,对其他男生有时候会带点敌意。”
砂糖看着妇人走进厨房,才又给我悄悄说。
“等下,那凝默不是已经......”
我看了一眼左手,突然想起来刚才在楼道口妇人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左手出神。
“哦对哦!”
少女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然后傻呵呵地扶额道。
“那看来阿姨也是蛮喜欢你的嘛。”
“不见得。”
我小心翼翼的夹着自己方向的菜,心不在焉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