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戊起身走到林肖怡身边，俯身执起她的一缕长发，贴在自己唇边又重复了一遍：“怎么，肖儿没听清楚么？我适才说——这个身子，可是合用？”
林肖怡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白戊微微一笑：“怕什么？”他放下了她的头发，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林肖怡的脸颊缓缓道，“还是说肖儿刚刚才答应了要与我坦诚相待，此刻就想要反悔了？”
林肖怡喘了一口气，声音里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宫主……”
白戊的手指已经滑到了林肖怡的唇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
林肖怡一动不敢动，就怕这个男人用两只手指就能把自己掐死的男人突然发神经——心爱的女人被自己穿了，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里就算今天横死当场也毫不奇怪。
谁知过了好一会儿，白戊忽然笑着凑近了，在林肖怡的双唇上印下一个吻，这才说：“傻肖儿，我吓唬你的。”
林肖怡抿唇看着他，手心里都是冷汗。
白戊放开她，伸手取了她刚才看的古籍，坐回榻上看似随意翻阅着：“好丫头，你可相信天道？”
林肖怡继续望着他，有些不解：“……修道之人，哪有不信天道的。”
“我以前就不信。”白戊斜着眼睛睨过来，那笑容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若是信天道，又怎么会来做散修呢。”
正道之人讲究的是“道”、是“理”、是“克制”，魔道妖孽则喜欢说“欲”、说“力”、说“放纵”，只有散修没什么讲法，唯一只不管什么事情都随心而动。
“那后来呢。”林肖怡见他似乎并没有想要立刻杀了自己有些松了口气，但是如今形势逼人，也只好陪着聊天：“后来怎么又信了？”
“后来啊……”白戊放下手中的书来，有些晃神，“后来我渡劫期满，渡了天劫，这才知道果真冥冥中自有注定。”
“天劫？！”林肖怡心中一紧——渡过天劫而没有身灭魂散的人，就算没有破碎虚空而去，也是真正的仙人了，能掌控天地间纯粹的能量，甚至能开辟小世界，成为一界之主。
怪不得白戊那么强，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渡劫期！
白戊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他转而看向林肖怡，目光柔和：“肖儿……你可知道，我等了你上千年了。”
林肖怡有些茫然，但是她却不敢问。所以她只是看着白戊将古籍交还到她手中，一摆袖子踏出了房门。
他是……什么意思？
沉思许久，林肖怡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她第一次处于如此劣势，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也许是因为修真世界本来就逆天，又或许是她那里漏了马脚，总之之后的日子，恐怕得小心过活了。
揉了揉眉间，林肖怡扶起了倒下的椅子，跌坐上去，长长叹气。就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鸣啸，清脆响亮，叫人不由得望了过去。
竟然是那只紫金雕。因为没能得到林肖怡的回信，它竟是一直盘旋在碧落宫的上方，迟迟不肯离去。
修真界就连只鸟都是难搞的。
林肖怡捏了捏鼻梁，掐诀将紫金雕唤了下来，把它腿上男主的来信取下放在双手之间一用力便搓成了灰烬，然后在房间里找了文房四宝，添水研磨，落笔简练。
危。
她就只写了这一个字，这确实是她如今的写照，但至于男主会理解成什么样子，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重新将这张条子绑在紫金雕的腿上，这只鸟这才蹭了蹭林肖怡的手指，展翅飞远了。
看着紫金雕在空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林肖怡这才放下笔，松了松肩膀。刚才因为白戊的突然袭击，她简直浑身僵硬，到现在还有些难受。
将纸笔收拾起来，林肖怡关了门窗，铁了心要窝在房间里。只要白戊一天没把她从龟壳里拆出来，她就能一天都待在这个地方。
就这样相安过了三四日光景，白戊没能出现，那只紫金雕倒是又回来了。
这一次它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男主收到了她之前的那张字条后不知道脑补了一些什么场景，竟然发信过来说她虽已嫁人，但是她自幼被宗门养大，自然宗门就是她的娘家，希望她能够回一次门——如果白戊不愿她出门，那就来信告知，由男主作为代表，来见见宗门“嫁出去”的女儿。
男主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这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但仔细一想其实原著里并没有这一出，这恐怕是林肖怡之前的那张字条惹来的麻烦。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圆回来，不过要她去和白戊讨论回门的问题她是不敢了，只好一咬牙回了信，让男主随便浪。
说不定还真被他翻出点什么浪花来了呢？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好，有意外总比如今这种僵持的局面要好些。林肖怡只好看着再一次远去的紫金雕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玉青真人的来信？”一个声音突然在房里响起，吓得林肖怡猛然转过身，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白戊的脸上总是带着些许笑容，不论他高不高兴：“玉青真人果真疼爱肖儿。”
林肖怡扶着窗框不说话。
“那肖儿呢。”白戊并不在意她看似有些无礼的行为问：“肖儿可也是心系玉青真人？”
这一点林肖怡倒是可以回答地很有底气：“不曾。”反正原身的锅她死也不背。
白戊的笑容有了一些变化，林肖怡莫名觉得自己能够读出他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意思——就比如现在他是真的有些欣喜。
“那便好了。”白戊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林肖怡身边，突然伸出手来，语气中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疼。”
林肖怡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卷起他的袖子，只见那上面是一道道醒目的血痕。
虽然正如她所说，她芥子中备着的只是普通药物，并非什么精品，但是再怎么也不可能上了药之后三四天仍旧还在渗血——这伤口明显是才划出来的。
为什么？
林肖怡咬了咬唇，再一次拿出药品来给白戊上了药，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既然白戊已经知道在他面前的林肖怡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为了师兄甘愿委身于不爱的男人身下的女人，那还有什么人能让他甘愿如此自残？
“肖儿可知道自己哪里有了错处？”上完药，白戊歪着头瞧了一会儿手臂上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轻笑道：“这么多天了，可有想明白？”
林肖怡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白戊凑过来亲吻着她的耳垂，甚至将她的耳垂含进嘴里吮吸舔舐，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开口：“若是那位紫竹仙子站在此处，又哪会管我哪里疼痛呢。”
紫竹仙子是正道中人给原身起的雅号，原身一度很喜欢这个称呼，只因为听起来与玉青真人无比相配。
林肖怡有些无语，没想到她一时心软，竟然差点引来杀身之祸。
“宫主……”鼓足了勇气，林肖怡只想知道自己之后将会被判什么刑，受什么罚，也好叫她有个心理准备。
“白戊。”白戊笑眯眯地纠正她。
林肖怡怔愣许久，才有些垂头丧气地改了过来：“白戊。”此刻她刚刚鼓起的勇气早就又被他这一声给打散了。
不晓得白戊是不是故意的，也不接话，反倒是执起林肖怡的手来：“我带你去瞧一个地方。”
说着，他就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林肖怡的手腕被攥得紧紧的，只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先将其他一切抛之脑后，专心应对接下去的事情。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白戊并没有带她去什么奇怪的地方，而只是去了一处花田。
那是一块广阔的，视线所及之处都被点缀着小巧白花的巨大花田。
“我想你会喜欢。”白戊说。
林肖怡确实很喜欢。
可是从有记忆开始，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个。
那是蛇床子，其实是一种功能比较尴尬的中药，但是它的花小巧团簇，可爱玲珑，是林肖怡最喜欢的一种花。
“我等了你上千年。”几乎同时，林肖怡的耳边就开始回荡起了这句话来。
“哪个‘我’？”她突然问。
“这个你。”白戊回答。
林肖怡沉默着看着茫茫花海，冷静了下来：“白戊。”她叫了他一声，“既然你不准备杀死我，那也许你会有兴趣和我聊聊？”
“若是我没兴趣呢？”白戊逗她。
林肖怡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想和你聊聊。”她看着白戊的眼神认真而充满勇气，太多太多的线索在指向同一个真相，而这个真相值得她付出一切去追寻。
白戊大笑了起来，并且弯下腰，随手摘了一团小白花递给林肖怡：“自然，”他慢悠悠地说，“我说过，我若是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肖儿的。”
接过花，闻着这股幽香，林肖怡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