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做不了像悬疑小说里的人物那样，算那么多，为杀死如海做出万全的准备。他也不想要做那么多准备，做完这件事，他就可以带着余财归隐，在盛唐的某个小镇上做个逍遥自在的人儿。
因此，无论成否，都是听天由命。成了，对他是件好事，不成，几十年的单方面约定也对他没那么大的约束。
在这样的想法中，白光在第二天白光午后的傍晚姗姗来迟。那个小沙弥倒是早早的等候在那里了。
这一次白光没有再带钱，对于这个时代，或者说所有时代的孩童，有些东西比钱来的更有吸引力。
事实证明，白光的推测很正确。当小沙弥看到白光从衣袖里摸出来的一小包饴糖后，白光能清晰地听到他喉头忍不住发出的咕噜声。
“给我的吗？”
白光点点头，从衣袖里又摸出了一小包药粉。
“不过，你需要帮我这个忙哦，我想要你把这包药粉倒到你如海师兄的饭菜里。”白光将药粉递过去。
小沙弥虽然眼睛还一直盯着白光手里那小包饴糖出神，但还保持了理智的思维，道：“什么药粉，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这个...”白光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道：“我和如海曾经因为辩经有过争吵，他嘲笑过我是不懂经法的俗人，我想找机会报复他一下。这药粉里头是些泻药，会让他难受一阵子，但不会出什么大事。”
“没想到你看上去挺正直，心里还有这种歪点子。”小沙弥听到这个像是小家子气的理由，笑了出来。不过在笑声中，他也找到了拿白光的饴糖的理由。如果白光只是一味的给他东西，却不求回报，反而让他难以接受。
他伸出手道：“那...”
白光将饴糖和药粉两包一大一小递过去：“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没想到，就在小沙弥快要接过来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道：“不行，我还想要确定一下。你个糟老头子敢给如海师傅下套，我担心你这里头会有问题。”
他指指那包白光说作是“泻药”的药粉。
“嗨，怎么会？”白光冷不丁被小沙弥的话噎了下，也不知是因为才到中年就被唤作“糟老头子”，还是因为小沙弥突然的问题。
不过白光的反应很快，在一瞬间的愣神后，就将手收了回来。当着那小沙弥的面打开了，那药粉包的绳扣，让小沙弥看见里头放的是看上去无色，闻起来也没什么味道的白色粉末。
随后，他伸出指头蘸了点，放到嘴边舔了舔后，这才看向小沙弥。
“你看，我都吃了一点药粉，剂量比较小，不会让我拉肚子，但算是证明了药粉不会有问题了吧。”白光道，一副“我服了你的认真了”的表情。
“这差不多，行吧，我答应你了。”小沙弥看着白光亲自试尝了一点药粉，这才放下心来，赶忙接过了白光手中的药粉和饴糖。然后，他像是担心白光反悔似的，赶忙跑进了内院。
一直目送着那小沙弥的背影消失，白光终于转过头来，一步步晃晃悠悠的往寺院外面走。
那包药粉里放的当然是穿肠毒药。但白光刚才是决计不会吃下去的，哪怕一点点不会致死的剂量他都没有理由尝试。
至于他刚刚吃下去的，只是提前在表面覆盖的一层泻药而已，这是他来之前就准备好以防万一的。
............
“后面发生的事情...”
白光站在既剂寺门前，抬头看着那烟雾悠悠生天，超度之声隐隐约约都能听见。他口中喃喃着：“看来那小沙弥还是遵守了诺言，把药粉放进去了。可惜他或许现在才知道，那里头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也第一次知道，这是他这一生遵守的最错误的一个诺言。”
这样的经历，对一个孩童来说，绝对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更不用提这还是一个佛门的小沙弥，很可能他的一生都将会活在噩梦中无法走出。
当然这里头还要加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就稀里糊涂送了命的如海和尚。
“但是，这又与我何干呢？”白光笑笑，摇摇头，将脑中的愧疚驱逐出去。两世为人，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里，他的慈悲已经消磨殆尽。纵使是利用一个天真的孩童，杀死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不足以让他感到过多的愧疚。
“没了那个如海和尚在这里头折腾，这一回...历史应该会有些变化了吧。”白光自言自语着，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去改变历史的进程。从目前的角度来看，似乎很是顺利。
然而，就在白光和自己说话的功夫里，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忽然从街角传来。他起初还没有什么注意，以为是城中的衙役在追逐什么小偷强盗，路过这里而已。谁想到那跑步声竟然是朝着既剂寺这边过来的，而且随着那声音的靠近，白光才意识到那声音很大，不像是一小队普通的衙役就能够做到的。
这一切变化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在白光想要离开时，那声音已经转过了街角。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近百名穿着整肃的衙役，腰间配棍，杀气腾腾的站在那里。更让白光惊讶的是，那些衙役背后，还有几十个身着甲胄，腰间佩刀的士兵，不出意外，是来自扬州城的城防力量。
队伍略微站定，领头的衙役便立刻继续了前进，直直朝着白光的方向过来。
“我，我做的那些被发现了？”白光脑袋宕机了一下，可这个念头刚起，心中又响起：“即使是暗中杀了个有些名望的和尚，也不至于引动大规模衙役甚至城卫军来抓捕我吧。
“如果不是来抓我的，我现在束手求饶或者做贼般逃跑，恐怕都会反而让我沾上嫌疑。这时最好...”在这个念头的指引下，白光急忙装出一副良民看到衙役办案的样子，手足无措的向着街道边上靠过去。
衙役队伍一点点近了，白光的心拎到了嗓子眼。
好在直到领头的衙役与他错身而过，也没有什么反应，白光这在舒出一口气，暗想自己是心里有鬼，自作多情了。
可就在这时，那走过去的衙役突然指着既剂寺的大门，道：“包围这里，别让那些和海贼勾结的僧人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