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操不时嚼一片树叶,双腿也换着方式的踩水蹬水,在夜的空旷里,那些露在水面外的身体,还会有凉意,而淹在水里的身体,却是包围在水的温暖里。
辛操执掌的木筏向东,而月亮却往西行,不知时间的行走方式,更不知这地球动还是未动,在太蒙均匀的呼吸声里,辛操闻着一水面的腥臊,不时看一眼,天上浮云掠过未圆的月亮,那些如绸如丝的薄薄的浮云,如梦如幻的逐月自舞。
风吹来,层层的银光,片片的往前推进,辛操已经没有先时的心情,双腿的麻目,还有肿胀,脚指丫间以每一次蹬踏时,有了剌痛,辛操在蹬踏时,不得不尽力的把脚趾尽量的内收,合拢脚趾,能减少一些脚指丫的疼痛。
手也有了麻目,辛操让头偏搭在木筏上,斜肩膀去抵住木筏边,一个人,几乎是平行于水面的在划水,双手也用了起来,有了手的帮助,虽是双腿缓慢了一些速度,可是木筏前行的速度却是未减。
可是这样的姿势也无法持久,最先是肩膀在树杆与树枝的擦蹭下,很快就痛了起来,而扭头的斜肩,也是一个强行的姿势,只有又双手推扶着木筏,慢慢的移动着。
辛操正在无力间,前行的木筏一下就无法推动,象是前方有了水岸一样。辛操转身,绕过木筏,可是才在转身间,脚就踩进了淤泥里,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钻心一样的从足底所有的脚丫间传遍全身,疼得辛操不住的抖动起来,一声大叫,不自知喊了出来。
“啊。”
的一声,太蒙也从木筏上滚了下来。想喊,或者是想问辛操发生了什么?可是身体一下就没入水中,喊些什么?也只能听到一种支唔,还是短短的一声。
辛操眼睛疼得发黑,双手抓紧木筏边,只是一个轻的叹叹虚虚。
“发生了什么事?”
才露出头的太蒙,急急的问。
“阿嘎,我······我的脚象是踩到了什么尖剌,疼得我忍受不住。”
“上筏子去,上筏子去。”
“歇一会儿,歇一会儿,一动就疼,疼得眼睛都快看不清了。”
太蒙把住辛操的腰,一下就把辛操丢上了木筏子。一双脚,还伸在筏子外,太蒙只看见辛操从足到小腿上,全是黑乎乎的淤泥,便浇水去为辛操冲洗,太蒙浇一次,辛操的脚就往内收一次,太蒙再拉紧拉直,又去浇水,辛操收紧脚趾,又忍禁不往的把脚往里收,无奈太蒙抓得紧,辛操想缩脚,都是缩不动,任由着太蒙去施为。
一会儿,两只脚都被冲洗干净,可是尺管太蒙已经把大眼睛贴到了辛操的脚上,还是一样也看不清。
“什么东西也没有?你叫什么?这样的惨!”
“是脚指间,那些脚丫中间疼。”
“我看看,我看看。”
太蒙说着话,就要去分开两个脚趾,可还没有用力,只是两只手的四个指头搭在上面,辛操就怪叫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就是中间,就是中间,天亮了再去看!”
辛操绝望的求着太蒙,只是把脚往木筏上收。
太蒙见状也就放了辛操的脚,只是把脸移近辛操的足底,想去看清楚一个就竟。辛操的足底,明显的感觉到太蒙的鼻息,又缩了缩脚。太蒙只好不去理会他,任由着他去。
太蒙极目四野,又看了一看木筏子,问到:
“你一直这样的直行着吗?”
辛操早疼得七八不知,本来是在木筏停住时,木筏尾是变了一下方向,可是他现在已经早忘记了。
太蒙再辨别一个方向,以为辛操已经变了方向,可是辛操眼下这样的疼叫,便也不想去责被他,一扭头,大声起来:
“真是太好了,今夜终是不用再吃树叶了,这草太好了,这草太好了!”
听到太蒙的话,辛操扭头寻声,与太蒙望的方向一起望去,只见木筏的前方,一丛象狗尾草一样的草,密密的阻在木筏头,只是那草,比狗尾草多了一些分岔,同样有着狗尾草一样的条絮,却是短圆了许多,叶子也圆润而小了一些。
“这就是稗子草,了叫野稻子,在这里,这就是真正的粮食。只是没想到,这个季节就快要成熟了。”
‘这是真正的粮食!’这一句话,把辛操所有的疼感到清除了去。
辛操只是脚丫在长时间的浸泡里,泡烂了脚丫子,而一足踩在淤泥里,那些淤泥就往烂脚丫处挤,才让他疼得怪叫,而真正却是一点的伤也没有,要说没有伤,可脚丫子却真是烂了,行走起来,那就是揪心的疼。
“脚丫子还疼吗?”
“不动就不疼。”
“那你就不要动,你抱好衣服,我把这些东西全弄到筏子上。”
取短刀就去割那些野稗子。月光下,一身肌健肉的太蒙,一弯一起,沙沙苏苏倏倏的声音里,不把一把的稻草一样的野稗子,直往木筏上丢,他丢的地方也精巧,就象是排列的草帘,一层错着一层,而辛操见稗子草不断的上飞,他站在上面,更象是一个障碍,只好又跳到水里,只是这一次学聪明了一些,双腿一屈,跪跳进水里,身体下沉间,伸手就去抓住木筏边,减轻了一些下坠的力量,双脚趾,却是死命的合拢一起。
跪跳入水里,太蒙丢向木筏的稗草,摆放也更有了次序,速度也象是更快了,没有十多分钟,水里就再也见不到稗草,就连着其它的草,也一同上了木筏,。
两个人再上木筏,就已经是躺在了稗草上。望着一穗有着毛芒的稗子,辛操不知如何下口,而太蒙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动作起来,抓起一根稗草,一手抓穗部的圆杆,另一手往外一拉,一把稗粒,就与那些毛芒,一同在手中,双手合拢,尽力去揉搓手心中的稗粒,双手捧平,微微一吹,一些稗粒的壳皮,还有那些毛芒,就一同被吹走,张大嘴,一把的丢入口中,仔细的咀嚼起来。
簌簌的声音,一直在响,咀嚼时嘶哑哑的牙齿磨蹭声,就在辛操耳边响着。
辛操也学着太蒙的样子,只是在吹动那些穗壳与毛芒时,多用去一些时间。稗粒丢入口中,上下牙一合拢,稗粒就从稗壳里压出,只是那些稗粒还没有完全的成熟,还有着浓浓的浆汁,一股淀粉的粉淡木青味,就在口中散开,接着就有了微甜,可那些稗壳的坚硬,却是要用极大的咀嚼力,才会让那些稗壳碎去。
太蒙的咀嚼更慢,辛操已经感觉嘴里是满腔子的浆汁,只有那些稗壳,还在粗而坚硬的在口里。太蒙比辛操咀嚼的时间要长的多,可到此时,太蒙也还没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辛操也只好一直的咀嚼,努力的去咀嚼,只是这种咀嚼,口腔里会不断的生出口水来,让口腔里被咀嚼的东西象是越来越多。
再也不咀嚼,辛操就把口里的稗粒还有那些硬壳,一同咽了下去,可是刚咽下这一口粮食,气管的壁上,就象是有稗壳卡在那去一样,下是下不去,上又上不来,只得捏着脖子干咳不止。太蒙明明就是看见,却是故做不知,还在不断的鼓动腮帮子,磨着口中的稗粒与稗壳。
眼泪都从眼睛里咳得流了出来,卡在喉咙下的那一点点东西,才象是消失不在。
太蒙咽下第一口晚餐,就抓起稗杆,一叶一叶的撕扯去稗叶,只把一个光秃秃的稗杆在手中,稗杆一放在口中,太蒙就象羊在吃草一样,不断的咀嚼里,稗杆也就不断的入了口中,一大半的稗杆塞进了口里,太蒙去折断稗杆,又加力的咀嚼一会儿,嘴一张,又把那些已经咀嚼成一团的稗杆吐向身边的水中。
辛操那里还不知,这是太蒙在教他如何吃稗杆,也许,就是咀嚼出其中的那些水分。簌簌,沙沙,还样的声音一直不断,辛操也学着太蒙的样子,开始去咀嚼那些稗杆,稗杆的中间部分还是水分极少的空管,可是在两段中的节杆部分,就有了大量的水分,还有着微微的甜味。比起稗穗,这种稗杆味道好得太多。
太蒙再一次的捋揉起稗粒,咀嚼声在银色的月光里,随着木筏荡起的涟漪,一同飘远,又回到辛操的耳边,两个人,肩并着肩,坐在这木筏上,象两只老鼠一样的咀嚼着,不时才去抓起一根稗草,仿佛这一夜,两个人,就要这样的渡过。
太蒙象是没有时间说话,从来放过每一分钟的咀嚼。辛操咽了几口稗粒,就被那种稗壳划过喉咙时的刮剌,弄得再也不想去吃稗粒。可是太蒙却是象完全没有那种咽不下去的感觉,一口稗粒,一口稗杆的进行着,无休无止,并且还精精有味。
辛操一连着咀嚼了几根稗杆,可是稗粒却还是一穗也没有吃。
“今夜,你会因为饥饿而饥醒,到了那时候,寒雾会起,你会又饿又冷,如果因为感觉冒,你就有可能死在这里。还有你的脚丫,你把稗粒嚼碎了涂在上面,明天你会好得许多。”
冷与饿,已经是辛操吃不尽的苦头,可一想到,自己会因为冷而感觉冒,这不是一个好笑的事情吗?自己三月前才打过今年的防预针,难道在这里就不起效了?
辛操虽是心中有疑,可又不好直面去对抗太蒙,毕竟阿嘎这人称呼,他已经叫了无数次,在辛操的心中,辛操已经把太蒙,当做是自己父亲一样的阿嘎来尊称:
“阿嘎,我不是打过感冒的防预针吗?”
“不要说打过针,才吃过药也不起做用!这里的环境,会引起你体内的其他发热发烧的病毒,那些可不是城里的感冒预防针能防治。更可况,明天,还有今夜的积蓄,才能渡过明天。
如果我的记忆不错,明天我们就能走出这沼泽,上岸后,有一片森林,那一片森林里,不知会有多少等着我两的风险?”
听太蒙的话,把风险说得淡淡轻轻,这几天的相处,辛操知道,他越是这样说,可能的风险必是越大。辛操一边听,一边已经起来稗粒穗,开始在手心里揉搓,只是这一次,更加的小心与仔细,希望能尽量多的把那些穗壳揉搓去,吹拂那此毛芒时,也多有了一些时间。
所有的思想,此时都被牙齿一次一次的努力磨耗去,再也能胡思乱想些什么?所有的鲜活的或是沉闷的想法,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口里的一切咀烂嚼碎。
时候已经集在了嘴里的牙齿上,若说还有一点的欢愉,就是在每一次嚼着稗杆的杆节时,那种甜与水分瞬间对口腔的冲击,是清冷,是柔甜,更是一种温柔与对口腔的抚摸。
咀嚼着稗杆,辛操突然就想起那一个绿裙红发的女子来,为什么会想起她?也许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可以想向的一个人,而不只是因为女人吧?更何况,与自己交往更多的人,全在孤儿院里,那里是他记忆里象是已经消失得很远的一个地方,还有一群人,并且想在记忆里把他们永远的除去。余下,就只有一个监管都,那种肥到臃肿的身体,总还说,“没有时间呀!每天都是太忙了,上机器的时间也没有,不然,我这身体怎么会成这样子。”
除了他们与她,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不夜城里那些不知名的数据员,而自己的侍者工友们,还没有谁在意过他,给他的每一个眼神,他在他们的面前,都是障碍物,不是其他。
生活没有有趣的事,更没有什么是可希望或是盼望的事,全都没有,现在,也许就是身边这个阿嘎,才是一生中与他说话最多的人。
咀嚼着穗杆,偏头望一眼月色下的太蒙,虽然衣服已经包裹起他一身强健的肌肉,可是那些肌肉却是他安全的来源,更是有着一种亲近的淡淡的汗臭,人更是亲切了五分,或者是六分,如果他能多说一些闲话,不管说些什么?那他在自己的心中,定是已经亲近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