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殿后殿。
梅林掩映之间,冰冷的雪水犹若银河坠落九天般自安山顶上源源不断地向下倾泻而出,最终汇于寒泉之中,不时跃出泉面的点点银光被寒气凝结成的白雾笼罩起来,这便是久负盛名的圣女殿寒泉。
寒泉水质清冽,扶吟站在一块浮冰之上,透过白雾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在水底游动的寒冰鱼,她拿着一根由寒冰制成的鱼叉,看准时机猛地将鱼叉刺入水中,她刺得极准,每次将鱼叉提起时都能看见在鱼叉上不断挣扎的寒冰鱼。
寒冰鱼以落入泉中的梅花为食,肉质鲜嫩甜美,根本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技巧,单就是普通的烧烤都能成为一道人间美味,婴勺吃的满嘴流油,时不时指点一下旁边烤鱼的扶澈让他把鱼翻个面。
扶峙来的时候婴勺正在吃第三条鱼,它兴奋地冲扶峙招招手,咬着鱼肉说:“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来尝尝扶澈亲手烤的寒冰鱼,这可比你的瓜子好吃多了!”
扶峙摸了摸鼻子,脸色有些异常,他咳了两声,似乎还有些犹豫,他走过去蹲在扶澈身旁,讪笑着说:“二哥,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会烤鱼,真厉害。”
扶澈觉得扶峙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就是将鱼架在火上烤吗?这有什么可厉害的?他看了扶峙一眼,说:“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扶峙低下头不敢看扶澈,只知道怂唧唧地抠土,小声嘟囔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雪童失忆了。”
扶澈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谁失忆了?”
扶峙偷偷往旁边挪了两步,抬头看着扶澈,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说:“我玩脱了!雪童失忆了!她全都忘了!”
扶澈这回听清了,结果差点没把架子上的鱼扔到扶峙脸上,他看着扶峙咬牙切齿地说:“这还是小事?你怎么不干脆把我也给弄失忆了?!”
扶峙缩了缩脑袋,哭丧着脸,补充道:“还有洵既,他因为仙人血脉的压制,结果一不小心就昏迷了。”
扶澈看着扶峙,感觉自己现在也想昏迷一下,他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扶峙的脑袋,只感觉自己还是太信任扶峙了。
冰棺旁。
众人看着眼前的女子,集体陷入了沉默。
那女子长相艳丽,如墨长发披散及腰,漂亮的杏眼还朦胧地半眯着,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扶吟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忆失得果然是有理有据,除了衣着换成了白衣,她与谢央雪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扶澈咳了两声,冲雪童行礼,很是温和地问道:“圣女尊主,关于你的死因,你还记得多少?”
雪童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一个哈欠,她看了眼扶澈,说:“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是谢央雪,是雪国谢府大小姐,不是雪童!你要是想知道雪童的死因那你去问雪童啊!问我干嘛?!”
扶澈狠狠地瞪了眼扶峙,继续劝说道:“这不打紧,你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不妨让扶峙试试用镇心铃来唤回你的记忆?”
扶峙本来很自觉地在一旁低头不说话,闻言便悄悄拉了拉扶澈的衣袖,小声说:“二哥,没用的,她的记忆是被镇心铃抹除的,一旦消失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雪童装作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她摆了摆手,说:“什么记忆?我该记得的可全都记着呢。我真的是谢央雪,不是雪童。”
扶澈正准备再劝,想着好歹要把雪童的死因套出来好回去交差,一旁的扶吟却突然开口了,她看着雪童,说:“二哥,我敢肯定她真的是谢央雪,是你们认错了。”
雪童总觉得扶吟看自己的眼神不太正常,她有些不舒服地点点头,感觉自己可能要被坑了,犹豫了一下,说:“就是就是,我都说你们认错人了。”
“谢小姐还生着病呢,你就别逼问她了,我看现在也差不多到了谢小姐喝药的时间了”,扶吟突然扭头笑着看向雪童,说:“谢小姐,您是不是该喝安山雪叶了?”
安山雪叶散发出的浓郁苦味弥漫到整个大殿,雪童笑着的脸一点点僵硬,她顿了顿,问:“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安山雪叶?”
扶吟笑着上前将茶杯放到冰棺上,解释说:“这还是谢小姐之前送给我的呢,如今也算是还给谢小姐了。”
雪童扯了扯嘴角,感受到了扶吟对她的极大恶意,说:“那你还真是有心了,有心了。”
雪童颤抖着拿起那杯安山雪叶,只闻着味都感觉五脏六腑都变苦了,她强忍恶心喝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她咳嗽道:“阿吟你也太过分了吧!我们还是朋友呢!你就这样帮他们一起坑我?!”
扶吟将手帕递给雪童,无奈的耸了耸肩,说:“谁让你先骗我们的?”
雪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眼睛都红了一圈,她委屈地看着扶吟,说:“我就是逗你们玩玩嘛!干嘛这么认真!”
扶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是,那么谢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们雪童的死因呢?”
雪童埋怨地看了扶吟一眼,嘟囔着说:“我就是违背了契约,对路恒下手,结果就被天雷给劈死了。”
扶澈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你和路恒之间有什么契约?”
雪童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说:“不仅仅是我,每任圣女与雪国国王之间都立下了契约,雪国国王对外宣称迎娶圣女,利用圣女的名号来保护雪国,相应的,雪国也要在全国各地修建圣女庙,供奉圣女。”
扶澈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路恒?还有严榕与谢央雪是怎么回事?”
雪童回答说:“你觉得我会没事去杀路恒让后被天雷劈一顿吗?还不是他受了谢央雪鼓动,见色起意居然把我关起来想强暴我,我可是圣女啊!他也敢?!其实我本来想让严榕来救我出去就算了的,可没想到严榕还没来,路恒来了,这让我怎么忍得了,当然就要杀了他啊,结果谢央雪就把严榕找来了,严榕是契约的见证人,我毁坏契约还被见证人看到了,自然就要受到惩罚了。”
雪童说的轻巧,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扶吟觉得奇怪,既然雪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她的残魂为什么怨气这么大呢?
扶吟叹了口气,也许雪童只是装作不在意罢了,毕竟谁想把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别人面前呢?
雪童端起一旁的茶杯,又补充说:“至于严榕,应当愧疚吧,若是没有他,我也不会死。”
扶吟摇头笑了笑,若严榕只是因为愧疚,那有何必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安山采集安山雪叶呢,又何必将雪童的信藏起来也不愿意烧掉呢?
至于雪童,估计也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