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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如夜之倾

“倾儿乖,站在这儿别动,娘亲去帮你买糖葫芦吃。”

记忆中娘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个很甜很美好的谎言。

可惜年幼的倾儿相信娘亲,没有注意到后者面颊上一闪而过的泪光。

待到黄昏,热闹了一天,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

倾儿没能等来娘亲的糖葫芦。

有好心的大叔上前搭话,要带自己回家,却被旁边认识他的人拖拽着骂走。

“都是爹生娘养的,为子孙积点阴德吧,不然小心日后遭报应。”

倾儿点点头表示认同,他要等娘亲一起回家,娘亲怕黑,倾儿要保护娘亲,陪在娘亲身边。

旁边收摊的老妇人于心不忍,从蒸笼里拿出几个仍有些热乎气的馒头递给倾儿,说:

“孩子吃吧,别等了,你娘亲多半是不会回来了,我看着她往城门方向走的。”

真是个狠心的女子,老妇人只在心里嘀咕,想来是不愿破坏母亲在孩子心目中的美好印象。

倾儿站起身谢过,却只拿了一个,老妇人让他都拿去,反正是剩下的,放到明天卖不出去。

“娘亲说了要给我买糖葫芦吃,吃多了就尝不出甜味了。”

老妇人临走前喃喃自语道:“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舍得丢下,真是作孽啊。”

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倾儿的眼皮也越来越重,娘亲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倾儿困了。

突然,倾儿的耷拉的眼皮前浮现一抹温暖的黄光,驱散了他的睡意。

是娘亲回来了吗?

倾儿喜极而泣,扑上前去道:“娘亲你终于回来了,倾儿好想你。”

抱住才发现,来人并不是倾儿的娘亲,而是一位面带风霜,双鬓微白的大叔。

手提一盏灯笼,背上背着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的妹妹,嘴角处还流着口水。

倾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连忙道歉。

大叔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道:

“你就是倾儿吧,是你母亲让我来带你回家的,我同你的父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可以叫我一声叔父。”

父亲,短短的两个字,对倾儿来说无比遥远。

曾经与其他孩子玩耍时,他们输了,便说倾儿是没爹的野种,说倾儿的娘亲是大户人家的逃妾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赶了出来。

倾儿很生气,他不想娘亲因为自己被人说三道四,于是经常与他们打架,娘亲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带他搬家。

聪慧如他,知道娘亲不愿提起关于父亲的事,便从来不问,只是会偶尔偷偷想一下父亲是怎样一个人。

但跟娘亲比起,父亲算什么,所以起初倾儿并不相信眼前所谓叔父的话。

直到他叔父出了娘亲给他的的信物,一朵早上出门时倾儿为娘亲摘来的野花,如今已经凋谢了。

倾儿哭了:“娘亲不要倾儿了,倾儿做错了什么,娘亲告诉倾儿,倾儿改便是。”

叔父背上的女孩被吵醒,揉了揉自己那双大眼睛,冲着倾儿喊道:

“吵死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倾儿更委屈了,哭的更大声,气的小女孩从父亲背上爬下来,踢了他一脚。

“你要再哭,我把你扔进我家的后山,里面有许多老妖怪,一口一个你就没了。”

“丑八怪,要你管。”

他也是有脾气的,只是平时娘亲教育自己要知礼仪,知荣辱,现在娘亲走了,倾儿要做坏孩子,这样娘亲才会回来惩罚倾儿。

“爹爹,他骂我,我是不是真的不好看啊。”小女孩拽着父亲的衣角惨兮兮地问道。

“瑶儿最漂亮了,瑶儿永远是爹爹心目中天下第二美人,只比你母亲差一点儿。”

安慰完女儿,陌生的叔父对倾儿说道:

“你母亲告诉我,她的倾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是最让她省心的孩子,我不信,因为我家瑶儿才是天下最听话的好孩子,于是我便与她打了个赌,看她离开你,倾儿还能不能做到。”

听到这话,倾儿抹掉脸上的泪花,坚毅的说道:“娘亲说倾儿能做到,倾儿就能做到,只是叔父,娘亲会来看倾儿吗?”

“叔父跟倾儿保证,你娘亲总有一天会带着你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来看你。”

“我相信叔父。”

“那就先跟我回家吧,你父亲已经等你很久了。”

坐了半个月的马车,倾儿先跟着叔父回到了他在京城的家。

叔父家里的婶婶好可怕,动不动就揪叔父的耳朵,叔父也不反抗,总是向婶婶赔罪。

但婶婶对倾儿很好,倾儿做好做对了,她会像娘亲一样夸奖自己,做错了同样会惩罚自己。

那个被叔父叫做瑶儿的丑八怪成天追着自己,非逼着他承认并亲口说出,瑶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孩子。

又过了一些天,倾儿住进了一个叫皇宫的屋子,叔父指着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对他说:

“倾儿,这便是你的父亲,你要叫他父皇。”

可是父亲貌似不太喜欢他,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冷淡的告诉倾儿,他的全名叫萧夜倾,此后便再没见过他。

倾儿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房间里,时常会感到孤独,但每每想起娘亲与叔父一家对自己的照顾,还有瑶儿那个丑八怪追着自己的样子,倾儿心里总能暖和些。

再后来,面对那些不友好的兄弟们时,倾儿学会了强硬,学会了隐藏,学会了许多有用和无用的东西。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倾儿已经二十三岁了,娘亲您什么时候来看自己啊?

......

“王爷,王爷。”

跟随自家王爷征战数年的许庆,很少见到王爷想事情这般入神。

尤其在皎洁的月华洗礼下,王爷仿佛天上掉落的谪仙,清冷的让人心疼。

平时不打紧,可眼下北蛮的大军即将行至,哪里容得下一点马虎,徐庆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看来京中有人在念叨我。”

萧夜倾收起心中的万千思绪,恢复了他在战场上的铁血一面。

“王爷说的对,打完这一仗,咱们定能班师回朝,不用在这鸟不生蛋的苦寒之地继续熬了。”

麾下众将士皆笑道,他们能从一个无名小卒走到今天,信的便是跟着王爷有肉吃,有酒喝,有仗打。

未等敌军摆好阵型,北蛮大将先行出列叫嚣:“哪个不怕死的上前受我一刀,我敬他是条汉子。”

话音未落,摔下马去,胸口处的护心镜竟被一箭射穿,本就松散的北蛮兵马顿时出现混乱,军旗摇摆不定。

放下手中的弯弓,身披坚执锐的萧夜倾,策马扬鞭冲向敌军,大虞北境十万铁骑紧跟其后,如夜色一般肆意倾洒在苍茫辽阔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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