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马你老实告诉我，玄三这些年贪了多少，你跟在他身边有没有分到三瓜俩枣，有的话别忘了兄弟。”
“越说越不成体统”，午马向后退了一步，本意躲开影子的勾肩搭背，却还是被他搂过臂膀，不客气道：
“你以为谁都想你一样乐善好施，银子刚到手没捂热就分了下去，弄得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蹭吃蹭喝。”
百晓楼训练密探有自己的独道法门，即使是同一批的成员，出了玉衡山也会形同陌路，相见不相识。
他们中有的会成为公侯世家的入幕之宾，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凭借所学刺探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的只能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浑浑噩噩，与野狗争抢嗟来之食，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楼中指令传讯。
乍听之下没有几人觉得这是公平的，因为世间本就没有绝对公平可言，否则怎么会有高低贵贱之分。
唯一的共同之处在于，百晓楼的密探每一次完成任务之后，记录在册的将会是他们的代号而非本名。
大部分的密探终其一生不能将真实姓名诉之于人，影子与午马彼此之间还算熟络，但也不敢触犯禁令。
“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影子从地上爬起，双手撑地，笑眯眯道：“你说要请我吃鱼可别忘了。”
“你能解决这件事，便是江南最贵的全鱼宴，我都请你连吃一个月。”午马放出话后，粗略合计了一下。
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常人莫说一个月，就是吃上半个月，这辈子恐怕都不想闻到鱼腥味。
老友的那点小算盘，影子抬眼便知，心下冷笑，得亏你不知道我在黄四那里一道菜吃了三年都不腻。
剩下的玩归玩，闹归闹，正事还是要抓紧办的，如果真让那群人成了气候砸了锅，影子对谁都没法交代。
“那好，你回去调动楼中所有的甲等密探，给我把江南这潭死水搅得越混越好，最好是让他们分身乏术。”
“所有？动作会不会大了点，搅浑水这种事乙等来做，绰绰有余。”影子的话让午马有些质疑。
他虽然不介意给那群虎视眈眈的世家一记闷棍，打到他们抱头鼠窜，却不能不顾及他们狗急跳墙。
每一个甲等密探，百晓楼都倾注了极大的资源，至少要花五到十年的培养，价值仅次于隐卫。
“楼里最近不安稳，甲等我尚且不能完全信任，何况是乙等，别成天想着拿人命做筹码，太过肤浅。”
有一瞬间，午马误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一个百晓楼公认最肤浅的人，也好意思说别人肤浅。
“瞅瞅，我话还没说完，你袖子都撸起来了，我怎么指挥人做事，不如大家收拾收拾，各自打道回府。”
“楼主那边怪罪下来，我尽量帮你们扛着，扛不住就自求多福。”影子满不在乎的冲他摆了摆手。
为了玄字楼，午马暂时咽下了这口气，“等事情结束，我倒要向你讨教讨教肤浅二字是怎么个写法。”
“这才对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影子拍去身上的草鞋和灰尘，笑道：“我同样给你安排了任务。”
午马眉头一蹙，“你薅羊毛薅上瘾了吧，我在江南十几年，没见过有哪家面子这么大，要我亲自上门的。”
十二隐卫的等级远高甲等，除非到了山穷水尽，无人可用的地步，百晓楼更乐意派他们去执行暗杀任务。
“我到江南走马上任前，黄四跟我说，你这人说好听点是一叶障目，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
“起初我还不信，为你辩驳了几句，现在嘛，呵呵，我得夸他慧眼识人了。”影子无奈的摆了摆手。
“有话快说，我没空跟你在这打哑谜。”
语气一如往常一般强硬，私底下午马心虚了几分，原因无他，类似的话玄字楼主离开前对他说过。
“佟家的二老太爷，先帝御封的御北大将军，我要你去查清楚，他到底是装疯还是真疯。”
“佟恪武？分量确实是够重了，可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楼中的存档你难道没有读过吗？”
午马身为隐卫之一，自然不可能是庸才，眼光手段都不缺，唯独没想过会从影子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疯了快有十五年，期间不是没有人猜过他装疯，天楼与地楼征求过楼主的首肯，联手证实他是真疯。”
“十五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在发生变化不是吗？十五年前，你何曾想过如日中天的佟家会有今日之劫。”
盛极必衰，登高必跌，合乎常理，午马岂能不懂，只是瞧着影子话里有话的样子，静待一旁等候下文。
影子屈指弹下一片树叶抿在口中，迎着呼呼作响的风声与潮水声，吹起一首早已不存于世的异国曲调。
“我也不是一定要证明什么，防个万一罢了，百晓楼允许盟友的欺骗，却绝不允许有人把我们当傻子。”
“七绝堂虽已不复全盛之姿，但在江南仍是首屈一指的庞然大物，光靠一个玄字楼撑不住场面。”
午马皮笑肉不笑道：“敢问代楼主，我们都出去做事了，你这个代楼主坐在代管的位子上不嫌硌得慌吗？”
每个“代”字都拖了长长的尾音，影子听起来倒还习惯，“实在不行，你坐在楼里处理事务，我出去查人。”
一想到方才进楼时，几个副楼主堆在情报里，累的满头大汗的样子，午马赶忙推辞道：“我去，您忙。”
话音刚落，午马转眼消失在了原地，影子撇了撇嘴，又在湖边坐了会，确定再没有客人造访。
摘去脸上阴气森森的鬼面具，解开身上的衣衫，影子一个鲤鱼打滚，跳进湖中，向湖心游去。
“我只当自己错过了北边那场三王聚首的盛事，会有些遗憾，怎料南边也有如此好玩的事情发生。”
湖中鱼儿察觉有人入侵自己的地盘，顿时呼朋唤友，气势汹汹的聚集到敌人身边，要把他赶出去。
本意会有一场恶战，死伤不少同伴，谁知迎上它们的是影子的微微一笑，吓得躲在湖底不敢露头。
“大鱼呦，你们要乖乖躲好，千万别让我逮着机会，到时架起锅把你们一勺烩了，味道应该好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