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文鸟将嘴伸进利爪之间一顿胡乱猛啄,想想这禽*兽就是禽*兽,再是神鸟,它也终究是个禽*兽,试想,将自己的嘴凑着自己脚丫子一顿亲,这种事情,除了禽*兽,还有谁做得出来?
我们仨紧抓利爪,那雪虎倒也机灵,依葫芦画瓢,亮出利爪,直戳进青文鸟的爪子里,我心里暗骂,坏事儿的是你,最惜命的还是你。
那十根利刃一戳,痛得大鸟一阵长啸,是的,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听见它叫,不是鸣叫,居然是长啸。如果能说话,他一定是在大吼:大猫,老子还没啄死你,你倒先挠起老子来了。利爪一张,锋利鸟喙朝每根脚趾一一啄去,禽*兽吧,这情形不亚于我自己一根根吮自己的脚趾头,真真是恶心坏了。
尖利的鸟喙钳住缓行,缓行“妈呀妈呀”惨叫响彻天际,孺子不可教也,说好了修行要忘掉往生的,你怎么还叫娘呢,最不济也该叫师父呀,虽然师父这会儿也自身难保,可师父在你跟前呀。
不知是不是叫喊太瘆人,青文鸟突然眨眨眼睛,一张口,缓行“嗖”一下坠了下去,大鸟流露出嫌弃的神色,将头埋进自己的翅膀,磨蹭了好半天。我看着那坚硬如木的鸟喙夹着缓行的时候,缓行如肉圆般被捏扁,想想自己身上肥肉没他多,这样一夹,怕是筋骨都断了,还是知难而退吧,大叫一声,“跟我来,跳!”,一阵疾风吹过,下面的山林晃动,如麦浪,如波涛,心中一怵,手慢了慢,没敢松。迟言倒是听话,一听我叫就松了手,直直坠下去,大叫的余音还缭绕,“师——父——”这个孺子可教也。既是听了师父的话,为师不能让它失望,也松了手,一边心里念着诀。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堆叶子的诀最有用,每回都指着它救命。
脚下狂风四起,几里远的各色落叶全部飘卷而来,在我们的下方绕成一个漩涡,继而堆成一座高高的垛子。
缓行第一个着地,“啊”地一声,深陷进去,看来还是挺软和的,为师深深为自己堆叶子的技能所感动。迟言第二个着陆,躺在上头,样子甚是释然,看来缓行陷得那么深,跟他自身的原因比较大。我往上一落,甚是柔软、甚是舒适,正自我陶醉着,一个重物压在我身上,一下子落入叶子堆底,喘不过气来。“师父!师父!”迟言惊慌失措,使出扛鼎之力,将那重物掮在肩上,这坏事的雪虎,哪里是什么瑞兽,分明是个扫把星。
我从坑里爬上来,找个软绵绵的地方躺着,被他这么一压,没有伤筋动骨,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它居然还可怜兮兮地朝上翻眼珠子,撇着一张嘴,表情甚是无辜,气不打一处来。
“缓行,我还以为大鸟要吃了你,怎的又把你放了?”
缓行搔搔脑袋,“使了点大法。”
我和迟言看着他,还有这等大法?早几百年怎么没看他使出来?“你也教教我。”迟言这会儿嘴快,说了我想说的话,深得我心,为师怎么能让徒弟教法术呢,岂不丢面子。
缓行反倒骄傲起来,小短腿垂在垛子下面,一晃一晃的,“祖传的,不能外传,除了成了我们家的人。”说完瞟一眼迟言,小黑脸竟泛起红来,原来小黑脸脸红也是看得出来的。
迟言斜视他一眼,似在斟酌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就从了?只见他跳到垛子下面,朝缓行一拜,“你都会了这样的大法,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同门师兄弟秽乱,师门不幸,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纵使个再大度的师父,也容不得徒儿这般直接,完全不把为师放在眼里呀。解决的法子只有一个,为师蒙住双眼就是。
“迟言虽跟随师父早你百年。”这话听着不对,“但迟言甘做师弟,缓行师兄受弟弟一拜!”“梆”,我一睁眼,缓行直直从垛子上跌下去,挺了尸,“你……你……你拜我师兄,也没用,你学不会的。”
“为什么呀?”尚未开窍的迟言好心地跪在缓行身边,捧起他的脸颊,“师兄,我同你一起修行,你这大法我却学不会,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师兄,你脸怎么这么红呀,是不是这大法反噬太强烈啦,师兄,你说话呀。”
一个秽乱师门,一个一窍不开,我双眼翻白,仰躺在叶垛子上。
“因为,因为,因为我放了些气体,哎哟,师弟别问了……”缓行的声音有点小娇羞。一些气体?鼬獾,他是只鼬獾精……我仿佛闻到了刚才青文鸟闻到的气息,好一只百年鼬獾精,不禁捂上了鼻子,对丢下我们的青文鸟感到深深的渗入肺腑的同情。
蓝天上一朵朵云彩,似在嘲笑我使不了诀,驾驭不了它们。突然,我看见西北偏北的方向,一颗星璀璨,越来越亮,直向东面坠去,白天时看不到流星的。我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神力,五千年了,我一直在想念这神力,尽管他微弱许多,我却仍旧能够辨认。
我抓住雪虎脖颈上的毛发,“驾驾”,它起先还觉得委屈,大概从来没人能把它当马骑,一直转着圈,想要把我丢下去。一个响指,旁边一根断枝飞到我的掌中,操起树叶上一块羊排,往树枝上一穿,举在雪虎前面,它便乖乖地跑起来。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我看馋字头上有两把刀,它越跑越快,竟像飞一样。
“师——父——”迟言在我身后呼唤,噗一下,变回狸猫的真身,在我后面跟着,越跟越远,我这徒弟怎么一直这么笨呢?狸猫的腿比他人形的腿短了不知多少,人形都追不上,狸猫怎么追得上呢?
但笨归笨,他忠呀,不像缓行,远远还听见他在那儿劝,“师父用不着我们,我们在这林子先歇下吧……”
是他,一定是他,我感到那神力越来越低,一直降到地上,这样微弱的神力,难道五千年前的伤还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