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上人来人往,不远处吴哥窟里的神像法相尊严,来老街吃饭购物游玩的游客也都看着悠闲自在,在这做了十天的小伙计,云飞和小羽也有些喜欢上这里的日子了,这里虽然也累,但不用担惊受怕,更不会受伤流血。
和茶客们渐渐熟悉起来,听着他们和老板闲话家常,还有游客们偶尔讲的趣闻,都让这两个已经与世隔绝很久的孩子充满了向往和新鲜感,云飞甚至都动过念头,带着小羽从这里逃跑,或许会成功?!
可受罚的惨痛经历实在太刻骨铭心了,加上觉得这样跑有些对不起雷尔,云飞这两天心情很纠结,他是个讲义气的男子汉,不能说话不算话,可是外面这自由自在的世界真的很吸引人!
小羽没有云飞想的那么多,他相信文森特对他的承诺,会帮他见到外婆,会帮他变得更强,所以在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前,他不会离开文森特!小羽的内心深处,文森特隐约代替了爸爸的角色,虽然小羽很清楚他不是,可始终没见过面的爸爸实在太遥远也让人失望了,即使外婆说再多次爸爸很爱小羽,都及不上一个真实的拥抱来得温暖踏实。
小羽和云飞不会知道对面的功夫茶馆原本要来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更不会知道此刻离他们营地不远的地方刚发生了一场火拼。
正在给客人添茶水的小羽永远也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爱他’的爸爸就站在离他不到五十米的街上,而陆安澜也没有想到,他的一个转身却让自己和那孩子再次错失了,而这一次的错过差一点就成了一辈子!
今天从遗址回来后,陆安澜的情绪低落到了谷底,戴叶波担心他又去买醉,就拖着好友来老街来逛一下,快到中秋了,也正好买点新奇的东西带回去。
这里的华裔不少,街上已经有了些准备过中秋的喜庆气氛,可这却深深地刺痛了陆安澜的心,中秋团聚,对他就是最大的讽刺。
可阿波每次都陪着自己来这里,陆安澜也不想扫他的兴,就打起精神跟着阿波,看他买东西。
原本还尽量顾忌着阿陆心情的戴叶波,在看到给小孩子戴的祈求平安的沉香木手串时,实在忍不住了,开始挑选起来,他刚刚又添了一个小女儿,正是惹人疼爱的时候。
看到阿波在给孩子买东西,陆安澜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了,他觉得胸口闷,他需要离开人群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他告诉戴叶波,他去街口处的大树下等他,他有些累了,不想看了。
戴叶波正在和老板讨价,听到阿陆这么讲,忙点头同意,说买好了就去找他。
陆安澜走出这家专卖小饰品的店铺,看了眼街上熙攘的人群,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身后五十米处正有个白净漂亮的小男孩站在茶铺门口礼貌地招呼着客人,来往的游客时不时的将小男孩的身形给挡住了。
小羽的额头上都是汗,连鼻尖上也挂着汗珠,大概是因为快要过节的缘故,这几天的游客很多,连本地人也来的多,小羽会说的语言多,于是小羽就负责站在门口招呼客人,云飞负责在里面跑堂打杂。
小羽抬起胳膊抹去额头和鼻尖的汗,眼睛朝着对面的功夫茶馆飘了过去,刚才有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是出了什么事吗?
一低眼,一碗凉茶在眼皮子底下,小羽侧头冲着云飞笑了笑,伸手接过,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迹,继续开始招呼街上的游客喝茶。
看着被人抬回来的阮英,阮爷竟然没有倒下去,而是冷静地责问究竟出了什么事!这让闻讯赶来的人既心寒又佩服!到底是阮爷,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就失去理智了。
可阮英的妻子不这么想,她哭嚎着扑住阮英的身上,嚷嚷着让阮爷给阮英报仇!阮爷让她先安静一会,女人情绪就失控了,指着阮爷骂他不公平!只宠着阮杰,现在大儿子死了就跟没事人一样!阮英死得冤枉,说不定就是有人嫉恨他的位置……
被这女人闹得头大,阮爷只能命人把这女人先带下去,等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消失后,阮爷一言不发地盯着武管家,让他们去找阮杰,怎么会直接和邓普干上了?!
阮爷不相信阮颂敢绑架阮杰,更不相信邓普会蠢到收留阮颂!所以阮爷觉得阮杰失踪另有蹊跷。
武管家似乎也很为难,看着阮爷愧疚道:“对不起阮爷,是我没有劝住大少爷!大少爷听说邓普带着人跑了,就担心他抢先找到军火库……我、我拦不住。”
“这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阮爷手中的铁球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阮英的脸,脸上的血迹还没清理干净。
大厅里的一阵静默,这消息传得满天飞,可仔细想还真不清楚消息来源是哪?
“说!是谁告诉英仔的!”阮爷终于有了情绪的波动,不知何时微红的双眼锐利地扫过大厅,就连一向粗声大气的巴爷都低下眼。
“是我让阮颂告诉大哥的。”一个声音蓦然从角落里响起,失踪的阮杰突然出现在大厅里!大厅内一阵骚动,阮爷的手一颤,心底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看过去,他记挂的小儿子正好好地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隐隐的笑意,他连正眼都没有去看躺在地上的阮英。
阮爷微一踉跄,身边的武管家忙伸手扶了一下,阮爷定了定心神,推开扶着他的手,不敢置信但又痛心地看着阮杰问道:
“为什么?他是你大哥。”
阮杰缓缓地从暗影中走出,嘴角挂着冷笑看着躺在那里无知无觉的阮英,“是吗?我大哥?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这样的大哥?”
“二少爷,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阮颂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你居然和他一起勾结对付你大哥!”巴爷跳了出来,阮杰看着这火爆脾气的老头啧啧摇头道:
“巴爷,你都快要被我父亲清理了,居然还在这里大呼小叫,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阮杰,你胡说什么!”阮爷一声怒喝,巴爷却已经惊疑地看着阮爷,还没问出口,身体一震胸口剧痛,不解地低头查看,胸口的血汩汩涌出,巴爷的手下惊慌地想要拔出枪,却发现自己早被四周的枪口给指住了。
看到大厅里的人这样的情势,阮爷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看着这个一向斯文的儿子,心凉了大半截。
阮杰微笑着吹了吹枪口,邀赏似的对着阮爷说道:“我替父亲解决了麻烦,父亲想要怎么奖励我?”
“呵呵,好手段!不愧是我阮爷的儿子!”阮爷看了眼身旁的武管家,“武管家,你也好手段,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选择了帮阮杰而不是阮英?你若是帮阮英,说不定他早就坐上帮主的位置了,你也早就不用再做管家这么委屈了。”
武三山依旧恭谨地回道:“大少爷自己要做帮主,二少爷对帮主没兴趣,这就是区别。”
阮爷眉眼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只是在帮三哥拿回他该拿的东西!而我只想看出好戏而已。”阮杰慢条斯理地说道:“父亲,你夺了原本属于三哥父亲的东西也该还给人家了吧?你和这个逼死我母亲的人最在意的东西原本就不属于你们。”
“你、你是武兄弟的儿子?怎么会?”阮爷吃惊地看着武三山,武三山脸上的恭谨依旧没有减少分毫,只是现在看来却是对阮爷绝佳的讽刺。
“回阮爷的话,我和二少爷一样,是私生子,所以当年你杀了我父亲全家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父亲还有一个外室,我和母亲才逃过一劫。当年我父亲把您当大哥般敬重,却没想到您会因为觊觎我父亲的武帮起了杀心,我母亲带着我逃到了北面。母亲过世后,我才回来,回到您的身边,我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父亲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这些年我还真要多谢阮爷的栽培。”
阮爷双腿一软,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看着阮杰虚弱道:“就为了那个女人?”
“是,就为了那个你看不起的女人,可她再怎么低贱,她也是我的母亲!你居然默许他杀了她!所以我回来了,我回来就是要等这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他,更要从你手中把武帮给夺走!”
“是你杀了你大哥?!”阮爷的胡须在抖动,阮杰哈哈大笑道:
“是!不过现在不是了,我的好大哥是死在邓普的手中,很快那些忠心的蠢货就会去找双龙帮报仇了,哈哈哈……这样的清理是不是效果更好?!”
“你这个畜生!”阮爷怒不可遏地想要扑打阮杰,阮杰伸手一推,阮爷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失去威严显得无助的老头,阮杰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好好的留在阮府颐养天年吧,我会替你养老送终的。”
“滚!”阮爷缓缓地爬向已经冰冷的大儿子身边,伸手去替他擦拭脸上凝结的污血,混浊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在了阮英的脸上。
阮爷将阮英抱在了自己怀里,他知道这个大儿子也恨他,恨他这么多年只宠阮杰!可这份恨的背后是大儿子希望自己能爱他,可惜……一口淤积在胸口的血喷出,花白的胡须上血迹斑驳,刚擦干净的脸上又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