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撵行到西道和南道的交界处，轿夫们慢下步子。
卢公公看看西边的红樱绿柳，看看冬天的三秋桂子，朝轿子里的人问，“公主，眼下还是送你回未央宫？”
未央宫是卫漾的住处，全西边最大的一处宫殿，她十岁的时候，就霸占下了，十二岁那年，欺压户部工部，让人连夜赶了两年，圈了几十亩地，给自己修了个殿宇。
太后不闻不问，只在未央宫最后一片瓦盖上去的时候，说了句，“支出去多少银子，都算在我的账下吧。”
那未央宫少说也费了千两银子，地界太大，卫漾琢磨着自己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也没人陪自己玩。
就掀开帘子，问外面的景昭帝:“你们这是去哪？”
景昭帝看她一眼，指向东方，“清音馆。”想了想，结结巴巴道：“母后礼佛，朕去看看这些乐师和舞女水平如何。”
卫漾眼眸一转，明白过来。
往常这个时候，景昭帝应该还在上书房听夫子讲课，今天却跑到这里，想来是想逃课了。
便摆摆手，“我替你去看，你先回去吧。”
景昭帝有苦难言，可怜兮兮道：“皇姐。”
“你就是叫母后也没用，起轿。”
卫漾不和他多说，催促轿夫朝清音馆走去。
走到门外，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琴声，鼙鼓声。
她的心稍微安静些，又让人把轿子一停，自己走了进去。
清音馆内，包括舞馆和乐馆。舞馆内有舞娘数百人，天天排练各种舞蹈，供他们这些公主皇子太后取乐。
乐馆也同样如此。
卫漾不是没有来过这里，所以即便看着那高高的汉白玉台子上，站满了婀娜舞女，也眉毛都没动一下。
没意思。
她扭头要走，觉得还是得去把宋引给的簪子捡回来。
刚一转身，余光瞥见，汉白玉周边的静湖边，逶迤垂下千条万条的柳绦下，有个猥琐人影。
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沈慎行当然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公主心中是这样一个形象。
他当时看那些舞女正看的如痴如醉呢，一时兴起，很想拿起腰间刚刚黏好的玉笛，合奏上一曲。
无奈，玉笛还没举起，身后猛然蹿出一道金光，将自己推下了河。
卫漾呆呆踉跄立在河边，回身看了眼路上突出的一块砖头，觉得大不好意思。
正要高声喊救命，把那个倒霉落水的人救上来，忽然眼睛一尖，看见地上落下一副小画。
她打开一看，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正搔首弄姿，不该露的地方一处没落下。
卫漾脸颊绯红，一下子辨认出是刚刚那个男人给舞女画的肖像，不过是改良版，添油加醋的不少。
“登徒子，淹死算了。”
卫漾咬牙怒骂，转身就走。
走了没多远，遇见一群丫鬟太监，簇拥着一个衣衫蹁跹的小姐过来。
卫漾眼睛尖，就在廊桥尽头等着，那小姐穿金戴银，眉眼匀称，偏偏眼睛长在脑门上，当卫漾当空气，礼也没有一个。
卫漾伸手拦住，挑眉道：“这宫中就是个小猫小狗见着我，还得绕着走呢？你这是眼睛长天上了。”
她说话从来这样，半点礼数没有。
小姐身后的丫鬟早听出来，这气场，不是长公主，也不可能是别的人了。
有嬷嬷上前陪笑道：“公主息怒，我们小姐不常来这种地方，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小姐？哪家小姐。”
“胡家，乐宫正胡天赐胡乐师家的小姐。”
卫漾“哦”了一声，再看向那小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那小姐也正睁大眼睛看她，一双杏眼里满是打量、算计，若说是第一次见公主，卫漾倒不信。
这胡小姐微微一勾唇，似乎轻笑了一声，才敷衍的行了个礼，又对卫漾道:“我和公主从没见过，以后进宫还望公主多照应些。”
卫漾愣住，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什么叫以后进宫，为何又让她照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