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在吗？”
某天深夜，已经快要十二点了，我正独自躺在我的小出租屋里，看着XM的一本诗集，却突然听见了门外传来了陈的声音。
我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跑着过去打开了门——
真的是陈。
当时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只见陈紧紧地裹着一件轻薄的外套，满脸通红的站在门口，通红的眼睛看得出来她刚刚哭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先进来吧，外面冷。”
出租屋里异常的狭小，只有一张床摆在东边，床的旁边放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资料。一一间一平米左右的小浴室在西边，一个小小的洗手台，一个煤气炉，上面摆着一个小铁锅，锅里还剩下少许已经冷透了的面条。
陈沉默着坐到了床上，眼睛依旧通红，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怎么了？”
我坐到了陈的旁边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回答我，一句话也没说，我也不敢再说些什么，我们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刚刚和我爸吵架了。”
虽然心里大概有了这个预想，可还是没想着真的会是这样，握着她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一些，也不知是谁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这些天他们一直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门，我几乎已经把家里全都找遍了都找不到房门钥匙在哪，所以我就只能用绝食来反抗他们咯，结果把我爸气的啊......一直在骂你，说是你把我的魂都给勾走了，说你就是一个混蛋......那我当然不同意他们这样说你了，我就和他们吵起来了呗，结果越吵越凶，把以前的那些陈年旧事都翻出来吵了一遍，最后他吵不过我，就叫我滚出这个家，说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陈语气冷漠地告诉了我这些，虽然她的语气平静，可我还是能想象到他父亲那暴跳如雷的画面。
“所以我就出来了，我跟他说你不认就不认。”
说到这，陈对着我笑了笑，仿佛离家出走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父母。
......
“......对不起。”沉默了许久，我一直在想着这个时候的我该说些什么，但总想不出一个好的回答，只能这么说了。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这么说好见外啊。”陈抱了抱我，示意让我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又身子往后一仰摊在了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多余......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她躺了好一会，突然这么问了我一句。
“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嘛。”
“我是说以后。”
“以后你不和我在一起你和谁在一起啊？”
“那我就算你是同意了哦？”
“嗯。”
“我们明天就结婚吧？证件什么的我都已经带出来了。”
陈又一次说出了在我意料之外的话，回过头去看着她，她也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认真的？”
“不然呢？”
“我会好好养你的。”
“那我就算你是同意了哦？”
“嗯。”
......
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如果当年我能早一些知道这个专业名词，我可能就不会在那天答应她了，毕竟这种终身大事岂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呢。
不过那晚和她一起幻想着美好将来的感觉、那种能切实感受到两人心意相通的感觉、那种热恋中对所有事情都全然不顾的感觉，其实还真的挺不错的。
于是，就在第二天，我们便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没有摆酒席，没有告诉朋友，仅仅只是发了条短信给各自的家属，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结婚了。
“赶紧让我抱个重孙子吧，嘿嘿。”——奶奶得知了消息后给我打来了电话。
“你真的是太乱来了！”——陈的父亲发来的短信原文。
至于我们结婚之后的生活，自然是过的不好了。
我们结婚前，我住在那个简陋的单人出租屋里，原本一个人将就着过过也还过得去，可现在结婚后我们两个人只能一起挤在这了，这个出租屋便过于拥挤。而且陈这边没有了父母的经济支持，而我的工资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又过于单薄，所以刚结婚的那段日子，我们吃的通常是商店里因为快过期的减价促销的泡面或者最便宜的土豆和大白菜，就连陈没有换洗的衣服，也只能穿我的衣服来代替。
还有许多许多这样的例子，真要细说起来也不知要说道什么时候了。
“没事的，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大冬天的一个晚上，我和她挤在了小床上，两人因为被子不够厚而瑟瑟发抖着，可她依然还这么安慰着我，说着说着，便开始幻想起了未来的生活，说着说着便笑起来了，她的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可满满的内疚却充满了我的内心。
可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变得好起来——陈怀孕了，那时我们结婚还不到半年。
那天晚上，她坐在床头上哭了很久，一旁的小椅子上放着那根已经使用过的验孕棒。我坐在床头不断地抽着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自己双腿之间，恨不得往那来两拳。
光是我们两个人都生活的如此艰难了，更何况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孩子呢，我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要不......这孩子不要了吧？”
我掐灭了最后一根烟，看着陈满是泪水的脸试探性地这么说道。
“不可以！”
在意料之中的回答，我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的性格我也是清楚的。她继续在那哭泣着，我再次点燃了一根烟。
那天的夜晚真的十分的漫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第二天的早上，天终于还是亮了，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雪，我看了看表，也差不多是去上班的时间了。
但是我并没有出门，看了眼在床上刚睡着的陈，又看了眼她握在手上的那部手机，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思考。
“我觉得我女儿跟着你是过不好的。”
陈的父母当时说的话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算了，就这样吧。”
我从陈的手上拿过了手机，手指在按键上按动着，犹豫了好一会，但还是拨通了电话。
......
......
......
“你这不孝女还有脸打电话给我？”
过了好一会，陈的父亲终于接通了电话，开头的第一句依然是那么的暴脾气。
“岳父，我是罗。”
“......你还敢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再次飙高，仿佛如果我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估计会被他狠狠地揍一顿。
“额......那个......陈她......怀孕了。”
“......”他没有说话，但我听见了水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岳父？”
“所以呢？和我说干嘛，我已经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我们......我们......养不起这个孩子.....”我几乎是用了我能发出的最小的声音来说这句话的，我只觉得我的脑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其实我想着的是给他们二老道歉的，只不过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
“......”电话的那头再次变得沉默，我也不敢再说多一句话，乖巧的等着岳父的回答。
可能等了一分钟，抑或是几十秒——他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冻结，拿着手机的右手在微微地颤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也在颤抖着。
“完蛋。”我的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然后，又是一天过去了。
中午，我和陈煮了一锅的酱油汤面，正一起挤在床上吃着，她的神情依然沉重，想来还是在为了孩子的事情发愁吧。
我没有将昨天早上给他父亲打了电话的事情告诉她，如果陈知道了自己的父亲直接挂断了电话，估计她会更受打击。
“唉......”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很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嘴唇却像是被缝起来了一般张不开来。
陈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我爸！”
陈惊讶的看了我一眼，我也一样感到惊奇，她紧张地站了起来，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爸......”
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连忙跑到了门外，我依然坐在床上没有跟出去，并没有听见他们聊了什么。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门开了，陈终于结束了通话，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看的我只觉得有阵阵阴风吹在我的后颈处。
“额......岳父怎么说？”我只能强装冷静，勉强挤出一丝自认为自然的笑容。
“我爸妈刚刚说......他们已经不生我们气了，让我先回家养胎，说孩子要紧。”
听到他们已经原谅了我们，原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也落了下来，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真是太......”
“不过你昨天怎么能瞒着我给我爸打电话呢？”陈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而是突然这么问了我一句。
气氛又突然尴尬了起来，我觉得我的脑子着实是笨的不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能不伤她自尊的说法来。
“你啊你啊，真的是笨到家了。”陈见我半天不说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坐到了我身边，靠在了我身上。
“好吧，我们去和他们道个歉吧，如果这不会伤到你那小小的自尊心的话。”
“少贫嘴了，去道歉就去道歉呗。”
陈笑了起来，我原本是笑不出来的，但是看着她那愈发放肆的笑容，我也跟着她一起笑了。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没事的，没事的。”
我知道其实陈这么说只是因为顾及着我那脆弱的内心，只是我也没办法，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顺着她话下台了。
“我好没用啊。”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