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黎受伤叹气,“小时还知道维护哥哥,长大也不知道天天净想着维护谁去了。”
骤然,明皎皎想起了江觅晚。虽然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江觅晚,但一想起他,便继而想起他同自己的婚事,随即又想起了那套指腹为婚的说词,然后又想起了那幅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美人图来。
那日爹爹拿给她的,自然是不会错的,但江觅晚口口声声说自己手里那幅同爹爹手里那幅一样,但他见了自己却又无所表示。
难道不应该,如小千一般,尖叫一声:“啊,你就是我的画中人啊!”
事实是,没有,完全没有。
“你晓得,江觅晚有幅美人图吗?”明皎皎问身旁的便宜哥哥。
明黎不以为然:“那是我师父给的,我当然知晓。”
“有什么来由呢?”
“那是他同师父要的,说要让师父为他卜一卦他未来妻子的容貌来着。”
“你师父那么神?”
“大致,只是他老人家什么都好,单单画工不大精湛。”
“那幅美人图你瞧过?”
“没瞧过,那又不是我媳妇。”
“但那可能是你妹夫。”
明黎挑眉,“那便更不需管了,你俩若真成了,他敢负你,自有兄长替你教训!”
明皎皎心下微暖,鼻头泛酸,再抬眸,眼前的灯火辉煌模糊成片,虽是明亮,却很是寂寥。一种雷同于孤单却更浓郁,类似刀绞却不及的感觉化风席卷心间,明皎皎知道这种感觉思乡。
某一处拐角的暗影里,男子驻足,一双瞳孔映出了那抹窈窕的倩影。
暗影里有人出声,苍老的声音又如暗夜里的幽灵:“殿下,莫要忘了咱们此番的使命。”
男子偏了偏脑袋,忽而怔住,低头看自己的胸脯,扑通扑通......思索之际又抬头看向女子,心跳愈加剧烈,一双鹿眼神情暗淡,溢满忧伤。
明皎皎觉得身后发寒,转头看时,却见江觅晚正仰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坐在那么高的墙上,也不怕掉下来。”说完,腿一蹬两步便跃上了墙头。
还未待他坐稳,明皎皎便冲他伸出手去,“坠子拿来。”
江觅晚侧身,将拴着坠子的一边离她远些:“你爹给我了。”
“我没同意。”
江觅晚噘着嘴:“你这样跋扈的婆娘,娶回家也不晓得是不是有好处哩。”
明皎皎看向另外一边的明黎,明黎一脚将将将坐稳的江觅晚踹了下去,将要落地之时,江觅晚腿一蹬,身子打了个璇儿站在墙根底下。
“央苓见过表兄。”
明皎皎抬头,见央苓郡主正施施然向这边走来,这声“表兄”自是叫的江觅晚。央苓郡主身姿窈窕,柔弱绵软的嗓音给人一种扶风若柳的感觉。
她不愿意落在这样的交集之中,掰着两条腿,掉了个身子,自顾自地跳下了墙头。临着往下跳的时候,只听那扶风若柳的嗓音又夹了几分疑惑传来:“明三小姐呢,方才明明在这的啊!”
她想回怼一句来着,结果身子已经落下墙头,再说话要喊,怕是又失了风度,又赚了疲累,想想算了。
不料她那位哥哥还不急不缓地在墙头上坐着,随即便接了一句:“怕是郡主看错了吧,再者你也只同你家冥王哥哥打招呼了啊,还管旁人做什么。”一句话说完,才徐徐转身跃下墙头。
那位郡主嘀嘀咕咕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具体说了什么,明皎皎听不清,也没心情去听,只觉得心下暗爽不已。
她突然觉得,这个哥哥当真是个能刚得起来的,再看看那张黑漆漆的脸,不觉多了几分欣赏的喜欢来。
方才明皎皎坐的那堵墙,将灯火与黑暗分隔了两端,相府很大,人又很少,当下眼前这无尽的黑暗正是那几处荒凉无人之地。
明皎皎临时起意,冲明黎招招手:“走!妹妹带你去参观参观你从前和未来的家!”因着隔墙有耳,声音也没敢太大。
明黎爽快答应:“妹妹,余生请多指教!”
明皎皎昂首阔步:“哥哥客气!”
很快,将将才走出十余步的明皎皎便反悔了,顿住脚步,冲身后的明黎道:“哥哥,你晓得有一种病叫做‘夜盲症’吗?”
明黎想了想:“大致是个‘到了夜里就会视力不佳,如同盲人’的病吧?”
明皎皎感慨,冲着暗影里的哥哥比了个大拇指:“真是个聪明的哥哥。”
明黎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道:“我来给你讲解一下吧。”哥哥的手掌很温暖,给了妹妹足够的安全感,也跟着缓缓迈开脚来。
原来此处正是明黎儿时住过的院子,唤作“晨郁阁”,院子很大,明皎皎看不清只能听着明黎一处一处地给她讲。
晨郁阁占地很大,似乎比明皎皎记忆里相府中的任何一个院子都大,其中陈设皆大气不俗,因着坐落得最靠东边,所以大致能看到最美的日出,不难看出,当年这位哥哥自出生以来便受到了相府众人多少宠爱与优待。
明黎停住脚步,十分感慨:“自打我会了功夫,每年都要回来看看。”
明皎皎想起了自己这几年来的遭遇,也跟着叹了口气。
明黎想是能猜透她的心思,怅然道:“每次回来都能见到你被欺负,也是心疼的,有几次都想着直接将你抱走算了,可是师父不许,他是个有心里头谋略的人,哪一步该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有章法的,我又不想忤逆了他......”
明皎皎道:“我不怨。”
“你知道吗,暗地里头,我也替你报了几次仇。”
明皎皎暗影里的目光炯炯:“什么时候?”
“晓不晓得你小时候被明茶茶抢了一套湖蓝的裙装?”
“记得记得!”梦里都有,“后来那套衣裙丢了,明茶茶还大闹了一场。”
“我偷的,不止,我还偷了几套她素日里最爱戴的珠钗头面。”
明皎皎嗤笑:“后来呢?”
江觅晚语气有些无奈:“衣裳想着什么时候还你,头面拿出去当了,给师傅师娘和娘亲买了好些只羊赶着回去了,后来大羊生小羊,小羊再生小羊,吃肉喝奶阔绰了好些年呢!直到江觅晚那皮猴子来了,三天两头去捉,没两年就被他吃了个精光,不过也好在他来了,接济着我们更加阔绰地生活到现在。”
明皎皎笑,暗影里的鼻头酸了又酸:“还有呢?”
明黎抬头望天:“多了,还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