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老爹惯是个爱管闲事的,就在这个满朝文武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档口,他站出来说话了,本意是好的,但是就怕给人家皇帝带来一种:嗯?你在教我做事?的“错觉”。
由于即将出战边关,对于战略什么的需要集思广益,江觅晚最近几日也是被他老爹押着上了两天朝堂。据他的来信中描述,丞相大人那日在朝堂上的语气、言辞着实不太客气,得亏和皇帝关系好,要不然都不能活着走出大殿。
明皎皎觉得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诛个九族,一死百了。
白驹过隙间,天气愈发凉爽了,娘亲的孕吐反应又增强了,每日吐个十回八回都算是少的,喜食辣的,有一回馋得紧了,竟跑到厨房里干巴巴地吃了两根辣椒,好在那辣椒不算辣,才没造成某些严重的后果。
倒是将明皎皎吓得不轻,赶紧让元大将军府的厨子做了些辣椒酱出来,封在陶瓷罐里头,天气转凉,保存得当的话也能吃上好些日子。
不曾想,元夫人竟将这几罐子辣椒酱当成了宝,每日三餐光拌饭就能吃下一大碗米饭。
每日睡前元夫人都要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说:“我这肚子里头,大致是个姑娘,姑娘好,姑娘贴心,你说你要是和你哥哥一样是个小子,我现在还能搂着你睡觉吗?”这前半句是期望,后半句是吐槽,说得明皎皎也有些期盼了起来,想着以后有个小妹妹和她一起描眉戴花的,也挺好。
因着担忧娘亲身体,明皎皎请了几位在十里八乡都颇有名气的江湖郎中到府中来给元夫人把脉。几人开的方子都不一样,可以说是丝毫没有雷同之处,保胎的药方里里外外都不过那几种。
明皎皎觉得不对,保胎的药材就那么几种,不可能差别这样大。
煎好的药也不敢喝了。
好在愁了没几日光景,明黎回来了,同他一同到访的,还有他的师父和师娘,同为女人,师娘是又同情又羡慕,师父师娘膝下无儿无女,许多年来多靠明黎和江觅晚膝下承欢、略尽孝道,徒弟大了不中留,男子汉总有男子汉的使命要去完成,如今看来,二老总是有点老无所依的忧愁味道。
火元子的医术,明皎皎是见识过的,又是自己人,如今是最最放心的。
开了两个药方,一个是撤火的,一个是保胎的。元夫人最近吃辣太多,上了火了。
元大将军一年到头都出兵在外,生的儿子们也都是天生的将才,都在小小的年纪上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习武之人最看不惯文绉绉的世家公子,元大将军也是十分乐意带着儿子们去磨练磨练,如今最小的儿子刚过了十三岁生辰也被拎着走了。
最近一段时间西边倭寇横行,呼啦啦一大帮子人疯了皇命去剿匪,偌大的府宅里头只余舅母一人。
舅母一人闲着十分无聊,看戏看得乏了,种花种的也乏了,如今迷上了伺候孕妇。舅母和师娘二人如今打了照面,简直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故而也在大将军府住了下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整日侃天侃地侃大戏。
明皎皎倒成了十分累赘的无用之人,也有了些精力关注关注旁的事来。
官员们出了朝堂,就不得随意谈论国事了,寻常百姓更是想都别想。但如今几十位待选秀女还都住在京都的客栈里头,百姓们的流言蜚语就是压也压不住了。
京都里头的大家闺秀都是教养很好,除了明皎皎之外,那一个个都是站坐有度,行走带风,谈吐间气息温婉平和的。
但那些小门小户里头的小姐们就不同了,因着一个个年纪都不大,对当今时事都看不清楚,都觉得自己入京来是为了当皇后的。
秀女出街,堪比群魔打架,将原本安宁的京都城扰得鸡毛一地。
百姓们了然:皇帝的后宫也不过如此,一个个长得再像个仙女,也是每天勾心斗角,叽哇乱叫。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这等百姓们的市井之谈,不知道为何传到了宫中,某日早朝,百官知道,又躲不过一场皇帝的雷霆大怒了。
“这些秀女都是谁安排的?”
“回陛下,额,是丽贵妃。”
“胡闹!乡野小镇的粗俗女子如何担得起这母仪天下的后位之仪?”
“这......”百官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忽而皇帝眼中精光一粼:“冯尚书,你家不是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冯尚书赶紧出列,毕恭毕敬地道:“回陛下,老臣的女儿就在前日刚与李阁老家的二公子行完了三媒六证之礼。”
“哼。”皇帝冷笑一声:“你家三媒六证之礼是一日之内行完的?”
冯尚书老脸一红:“额,是的,因为两家儿女情谊已深,就不在意这些虚礼了。”
“荒唐!”
“......”冯尚书厚着脸皮退了回去。
“如今朕这个皇帝在你们心中没有一席之地了!”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立即跪下:“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次日,这群秀女竟都一个个收拾了包袱,带着仆从,乘着马车,回家去了。
这顿暴怒传到校场已经是三日以后,江觅晚在校场练兵已经一月有余,每日听着兵士们孔武有力的“吼吼哈嘿”的喊声,心中庄严肃穆。
读完信确实有些想笑,她这皇叔当真是太把自己当盘菜,实则,若不是明丞相愚忠,自己老子感恩太后的养育之恩,这个皇帝又是他们自己推举上来的,早反了。
长城脚下的树叶开始飘零,练兵之余,江觅晚时常也会想念那个圆脸杏眼,皮肤白净,笑起来甜丝丝像颗桃子,醉起酒来软糯糯像个糯米丸子一样的小姑娘。不知道那小姑娘最近好不好,有没有因为吃得不好饿了肚子。
“估计正忙着照顾她那卖茶水点心的铺子吧。”
想着想着,嘴角就扬起了微微的弧度。
军帐中,随手捻起一张纸,提笔写到:“娘亲,儿练兵一月有余,身在城外,吃穿有限,甚馋您亲手制作的糕点,恰巧明三隔日要来,娘亲做些,让她捎来,儿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