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已经干掉了大半碗甜酒酿，等她回过神时，甜酒酿已经再度被移走。她乖乖巧巧地接受现实，又吃起了菜。
吴哥突然感慨，“认识小顾这么多年，我现在也放心了。他也有你这个朋友了，真好。你还是他带来的第一个朋友呢。”
他娓娓道来，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意专注地听着吴哥视角中的顾闻昱，想要了解她从不曾进入的世界，顾闻昱的世界。
“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还在小巷子里被一堆人压着打呢，瘦瘦小小的，也反抗不了那些人，但是也特别硬气，愣是一声不吭。”
“然后我就忍不住出来救了他。结果这小家伙冷得很，给他做东西也不吃，对我说了一句话以后就消失了。”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句谢谢呢，还说会报答我。我那时候想，我要什么小屁孩的感谢啊，他自己好好的，不被欺负就行了。后来，小顾也有来店里帮我忙，很久之后，我才能靠近他。”
“那时候真的是最难的时候了，你别看我现在店开得好像红红火火的，那个时候我连个店面也没有，就在路边支着小摊卖一些小吃。”
顺着吴哥的话，许意仿佛能够看到顾闻昱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样子，没有能力反抗却倔强地不肯低头。小小的巷子里，小少年被压在地上打，身上血肉模糊。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点胀胀的，很难受。刚刚的快乐不复存在，她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冰凉的水。其实，她从未了解过顾闻昱，也根本没有踏入过他的世界。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仿佛只是站在镜子外，看到了顾闻昱的一生，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就像吴哥所说的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样是被她所知晓的。
吴哥只是粗略地讲了几句，并不详细。但寥寥数语，也能体现出两人当时各自艰难的处境。
顾闻昱的视线一直落在别处，只是突然心有所感，往许意看去。许意本人可能都不知道，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她一双杏眸湿漉漉的，眼泪挂在卷翘的长睫上，欲坠不坠，显得格外可怜。
吴哥也慌了，“哎哟，小许你哭什么呀，我们两个大男人又没事。”
许意抽抽噎噎的，嘴上却仍然逞强，“我没事，我现在就是眼睛有点难受。”
顾闻昱抽出纸巾，轻轻地将纸巾拂过她的脸，垂着眸将她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净。
“不要哭。”他说。
少年的手微微带着些凉意，透过纸巾直直地传递到她脸上。她呆呆地看着顾闻昱，看到在暖黄色灯光下，他那低垂着的清俊眉眼，眼泪慢慢止住了。
少年的手和纸巾也离开了她的面颊。她的脑子晕乎乎的，脸也红得出奇。顾闻昱皱眉，用指尖探了探她脸颊，摸起来很烫。
吴哥一眼就看出许意是醉了，他突然一拍脑袋，感到大事不能，“小顾，我刚刚可能拿错甜酒酿了。”
吴哥快步走到冰箱前查看，果不其然，是他的错。他其实有酿两份米酒，一份是用于出售，还有一份是给自己做的，用的酒后劲也大。
显然，他今天给许意拿的是酒劲大的那份甜酒酿。
他恨自己粗心大意，有些愧疚，“小顾啊，是我拿错了，不好意思啊，你快带小许回去休息吧。”
小店的门关上了。
外面天色已经有点黑了，是刚入夜的朦胧之时。
“以后不准喝酒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的意识很不清醒，但仍是尽全力反驳着他，“我喝的才不是酒！那叫......那叫甜酒酿！”
许意走得歪歪扭扭，甚至有些站立不稳。害怕她摔倒，少年无奈地用手稳稳固定住她的肩膀。
许意却不愿意了，抖抖肩膀想摆脱这桎梏，“这样好难受呀。”
“你是不是以为我醉了？我和你说，我没醉。”她无厘头地说着话，脸颊绯红。
“是，你没喝醉，是我喝醉了。”他手足无措地哄她。
许意抓着他的手臂，声音甜甜软软的，像是在对他撒娇，“我走不动了，你可不可以背我呀？”
顾闻昱在她面前半跪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等许意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等自己了。
顾闻昱宽阔可靠的后背正对着她，“上来。”
许意迷迷糊糊的，慢慢靠在了他的后背上，用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许意娇小的身子趴在他身上，只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许意的温度很快传递到他背上。而搂住他脖颈的纤细手臂，也紧紧贴着他的皮肤，他的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顾闻昱力气本就很大，许意又轻，当他背着许意时，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许意呼出来的热气拂过他的耳畔和脖颈，浅淡又酥麻。她几缕头发垂落下来，在他的脖颈处一搭一碰，痒痒的。
他的耳朵又不自觉的漫上一股热意，根本压抑不住。
他迈开长腿往前走。夜晚的空气微凉，没有白天那么燥热。这条路上都是绿植，弥漫着花草清新的香气。
她突然嘤咛了一声，尾音软得似娇嗔，顾闻昱的心提了起来。她带着酒意的热气吐在顾闻昱的耳根上，“顾闻昱，你耳朵好红啊。”
少年直接被心上人戳破心思，难得恼羞成怒，“你看错了。”
许意咯咯笑，软软的手直接捏住他的耳垂，揉了揉，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激动，得意道，“明明就红了，还想骗我。”
喝醉的她幼稚极了，像个小学生一样喋喋不休。顾闻昱眉心跳了跳，轻声说，“闭嘴。”
许意嘟了嘟嘴，不说话了，难得安静地趴在他身上。没人知道，顾闻昱一向冷沉的脸烫得惊人，就连他的小姑娘也发现不了。也许只有道上路灯莹润的灯光窥探到了这一切。
顾闻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更加强烈。此刻，连平时聒噪的蝉鸣声都变得悦耳起来。夜风把许意撇在两颊旁的碎发吹起，落下的时候又拂过他的脖颈。
许意的脸也埋在他的颈窝处，两个人亲密无间。
“你要永远快乐。”顾闻昱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飘散在尘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