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南一句‘并不怎么样，’刚刚出口，整个隐龙殿气氛忽然不知不觉冷寂了许多。
冷寂，肃杀，宁静的可怕。
胡公公脸色由苍白变得铁青，额头上不由自主的冒着黄豆大小的冷汗珠子。
李璟随身的那名老太监，本来见惯不惊的脸色，也微微发生了变化，有些难堪。
再看李璟和李煜这两位皇爷，也是同样脸色阴沉，两人目光同时锁定在李复南身上。
李煜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瞪着李复南，好像在说‘熊孩子你找死吗？’。
而李璟，一双老眼几乎快眯成了一天线，透着一股冷冽之气。
李复南竟然敢公然说一国之君的话‘并不怎么样’，这特么是脑子抽风了吗？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置喙一国之君的话，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李复南自然感觉到了殿内气氛的变化，但是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这算什么？
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胸有成竹……
……
“李复南，既然你觉得朕的条件并不怎么样，那便说说你的理由，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冯延巳说的那么巧舌如簧！”
沉寂了好久一会儿，太上皇李璟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可怕的氛围。
他的声音又沉又冷，可想而知，心中必然压着怒火。
“看来老冯这马屁精没少在背后抹黑我。”李复南心中暗衬一声，看向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李璟，不卑不亢道：“太上皇您想必是误会微臣之意了，微臣所说的并不怎么样，其实并非是对您的条件有任何不满，而是在替您考虑……”
“喔？替我考虑？”
“李复南，你这话从何说起、如何说起？”
太上皇李璟额心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沉沉问道。
李复南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道：“太上皇，虽然微臣觉得您方才所说的条件很公平，但是满朝文武或许并不会如此觉得，如果他们一旦知道了您所说的条件，想必一定会心中有所置喙。即便他们不敢当面说出来，恐怕背地里也难免会议论纷纷，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太上皇您觉得如果满朝文武觉得您对冯大人有所偏袒的话，他们的悠悠众口，会引发多大的隐形洪水呢？”
他不动声色地将满朝文武拉入了议论的话题，而且把这些人都说成了会对李璟的条件有所置喙的“大反派”。
听了李复南这一番话，李煜低沉凝重的眸子中也闪过一抹光亮，看向他老爹，“父皇，李爱卿说的极是，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冯大人是您最宠爱的大臣，虽然李爱卿并不认为对他不公平，但是满朝文武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李爱卿这是在为您考虑，还望父皇宽大处理李爱卿方才的冒犯之言，李爱卿他只是不善言辞表述不当而已。”
现在李复南脖子上正架着一把隐形的大刀片子，如果他这时候再不站过来支持一下，恐怕李复南这个脑袋真的有可能会被他老爹拿去。
主仆二人一条心，跟唱二人转似得，让太上皇李璟一顿头疼。
对于李复南这一番话，他自然一清二楚人家其实就是在说觉得对自己不公平，但是李复南却并没有这么说，而是拉了满朝文武做赞助团，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李复南说了半天都在变着法的说自己不公平，但是人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果他为了替好基友老冯出这口恶气而有意针对李复南，恐怕真的会引来朝中众臣心中有话柄……
是出一口恶气重要，还是满朝文武悠悠众口的议论重要，答案显而易见。
李复南这是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啊，要么就用这种不公平的方式替好基友老冯报仇，要么就选择公平的方式以杜绝悠悠众口的非议。
他作为一国之君，身居高位十数年，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否则烈祖留下的这点儿家底恐怕早就被他挥霍完了！
“李复南，你果然是巧舌如簧，看来冯延巳他败在你手中，不光是他运气不好……那你觉得，怎样的条件才能杜绝悠悠众口呢？”
最终，李璟还是选择了向李复南妥协，他的确没有底气拿满朝文武对南唐皇室的威严和公信来赌。
即便他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做太上皇了，但是总不能不为国家内部的人心稳定考虑吧？
李复南呼出口浊气，心中暗喜，沉沉道：“回太上皇，微臣觉得，把方才的条件稍作改动即可杜绝悠悠众口！”
李璟声音沉沉：“怎么个改动法？”
“如果冯大人这次再运气不好输给我，他就得当着满朝文武之面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而且以后要严加管教他那蛮横无理的侄女儿，太上皇您觉得如何？”
李复南稍加思索，然后淡淡说道。
听了他的意见，李璟脸色却是变得更加低沉了。
老冯是谁，他还不了解，让这样一个尝尝买弄文才的傲娇大佬当众说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这不是比打他脸还难以接受吗？
李复南这一提议，看似平平淡淡，实际上却是要让老冯自己打自己脸啊。
难道他就这么自信老冯依然会输？
……
李璟突然觉得李复南有些让他看不透了。
但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替好基友老冯先答应了下来，“好，朕便依你所言，但是，你别忘了，如果是你输了，你可要辞去凌烟卫统领一职！”
“可以，微臣若是输了，自愿辞去凌烟卫统领一职，从此不再入朝堂……”
李复南也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见上司李煜正向他示意让他不要答应。
虽然李复南看上去信心十足胸有成竹，但是李煜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万一李复南输给老冯，那可就意味着他要失去一位能臣……
“李复南，鉴于你要追查冷月盟杀手的行踪，所以朕便特许你先行着手此事，你和冯延巳的第二次比试，就等一个月之后再开始！”
太上皇看着李复南，一副老谋深算的嘴脸。
他心里买的啥关子，李复南等人其实一清二楚。
如果李复南一个月期限内没能找到司徒潇湘，那他这颗脑袋都丢了，还用得着跟老冯比试吗？如此一来这老冯可不就占了大便宜了，李璟这老家伙临了临了还不忘划点儿心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