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三月,风吹柳絮如雪。
一身红衣的女子立在城门之上,一张跋扈惯了的脸说着话也不显娇弱,拱手拜向城下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男子,身子仍是直直的,她说“恭贺夫君谢云阳觅得佳人。”
随即纵身跃下。
城墙下重了一排树皆出了绿叶,她大红的衣服裙角随风展开,从下面看像一朵妖艳的花。
迎亲的队伍骤然停了下来,京城多得是权贵纳妾,向来都是歌舞生平,从没见过谁家的正妻这样不留情面,那些吹奏唢呐的半老大伯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不知该不该把喜乐换成殡人的,一时停了下来。
婚事涉及皇家,本是见热闹的喜事,此时一路跟着看热闹的人也吓得四散开来,生怕惹上麻烦,倒给她腾出一片空地。北方的天气不比南方湿润,临近地面她能闻到脚步纷乱荡起黄沙的干土味。
她还没习惯这气候。
离地面越来越近,解忧闭上眼,听得耳旁风声呼啸,她感觉得自己身子像一只巨大的雁,折了翅膀在不断下坠。
不断加速的坠落中似乎有人用手臂拉起她,先是扯着她的衣服,因着她下落的速度太快,没拉住背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被那人轻轻一旋到了怀中。
她闻到是谢云阳独有的气息,觉得很安心。只是还未站定,就被他推到一旁,听见他怒气冲天朝婢女吼,“照顾好你家小姐!”
她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仍唤她,你家小姐。
她一言不发看着他,想数清他眼里的厌恶到底有几分。她的婢女翠儿确是不争气,跪在地上痛哭,“王爷,今日的婚已然是不成了,我家小姐伤得厉害,能否让小姐乘轿回府。”
他未置可否便拂袖上马,解忧自己进了轿子,她实在是疼得厉害,额头上全是痛处来的冷汗。
解忧趴在轿子里回想谢云阳的神色,自己常惹他生气,自她半月前嫁来京城,就没见过他好脸色,不是今日嫌她穿的俗气,就是昨日嫌她进了书房,却也不是今日这般有点吓人,动这么大的肝火。
倒不知道要几天不理自己才消气。
她看着轿外谢云阳骑着马走在前面,心里想打道回府换个想法就是迎自己回去。她嫁给谢云阳,是没有这样的仪式的。因着她是云南定远王的独女,与皇子成婚是圣旨,她在大殿上指了他,他便立了自己为正妃。
从皇宫迎到王府,没有十里红妆,唢呐声声。
今日能这样回府,她心里是高兴地。因着点头笑了两下,扯着背上的肉动,便又是像针扎一样痛。
回府后,她从轿子里出来,只两人的时候,谢云阳在垂眼看着她,“对不起,让你吃这些苦。”
“没什么的,既嫁给了你,便是不分彼此。”
换得他能称心如意,不立这丞相之女做侧妃,解忧觉得很值得。
太医来看说断了筋骨,她在床上趴了整整三个月,错过了那年春天所有的海棠花开,连一直很喜欢看的花褪残红青果小,也没见到。
谢云阳一直没来看她,听说这桩亲事没成,他变得很忙。一则商量退亲,二则他现在只一个正妻,总是会有臣子把女儿往里送,赌以后荣华富贵,是他笼络人心、筹谋东宫的机会。
只是现在满京城应都知道,她这样的善妒的脾气,谁家女儿还要嫁来这顺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