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日苦多闲日少,新愁常续旧愁生。
这诗句用来形容当下的康王,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几番流转,叶晓舞以“望风阁”的名义送来的药方,终于被送到了已经焦头烂额的康王手上。
康王急急忙忙接过药方,皱起眉头,看了又看。这上面的几味药,连听都没听过啊!
“快,快去把徐太医请来!”康王考虑再三,还是不放心,决定先让徐太医瞧一瞧这药方,也算是给这药方加上一道保险。
徐太医接到康王的传讯,匆匆赶来,正要行礼,却见康王直接上前,递上了药方,迫不及待地问道:“有劳徐太医看一下这方子是否有问题啊?”
徐太医见康王行色匆忙,也不多礼,直接接过药方,捋着白须,反复查看,才喃喃道:“这方子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康王大惊失色,瞪着眼睛,惊恐万分地询问道:“只是什么?!”
徐太医抬起右手,指着方子,眯起眼睛,缓缓说道:“只是这上面几味药,不是我们丽津产的呀!如果老臣没有记错的话,倒像是北疆的药引子。不知这药方,康王殿下从何而来?”
康王长舒一口气,方才徐太医那一惊一乍的,他还以为那方子有问题呢!
“本王先前不是贴了告示,让那些江湖中的能人异士都来帮忙医治犬子么。这几日,府上也来过了不少人。这方子,就是其中一人给的。”康王淡淡道。
徐太医轻轻点了点头,唉声叹气道:“看来还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老臣佩服,佩服啊!”
虽听闻徐太医说这药方并无问题,可康王还是放心不下,急切问道:“那依徐太医看,这方子,本王试它不试?”
徐太医再一次拿起方子,看了又看,方才喃喃说道:“根据药理来看,这药毒性不强。若是康王殿下此时没有更好的法子,老臣建议,死马且当活马医。”
见徐太医不敢轻易给出肯定的答复,康王不安地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这才下定决心:“那就试一试!”
“那老臣这就去抓药,明日送上康王府。”徐太医作揖一个躬身。
康王一皱眉:“明天?”
徐太医点点头,无奈道:“这药方里有几味药,乃是北疆产的。老臣还得找上一找。”
康王一挥手,急道:“那有劳徐太医快去快回吧!”
翌日,当徐太医带着抓好的药来到康王府,却被康王直接请到了厨房。
徐太医摇了摇头,无奈将包好的药递给康王府上的婢女,心道:这康王想必是急坏了,世子韩逸一连病了几天,日渐憔悴,若是这方子还不对,恐怕也没有几天了。
待厨房端出了煎好的药,徐太医便随着婢女一同来到世子韩逸的屋中。
此时,康王与康王妃王氏均在屋内守着。
康王妃缓缓扶起世子韩逸,接过婢女端来的药,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柔声道:“逸儿,来,喝药了,喝了就好了!”
相比昨日,韩逸的脸色已经更为难看。他艰难地摇摇头,开口说道:“喝了好几天了,这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怕是好不了了。”
康王妃安慰道:“这是昨日来府上的杏林高手开的药方,一定可以好的!”
“哟,姐姐也在呀!”门外传来了细声细气地言语声。
康王妃回头瞧了一眼,冷哼了一声。这康王侧妃张夫人也是一刻也不肯闲着,非要现在来看我儿韩逸的笑话!看笑话也就罢了,居然带着年幼的庶子韩聪,也不怕被传染上!
张夫人牵着韩聪走了进来,请了个安:“见过王爷,王妃。”
“嗯。”康王也未多言,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韩逸的床榻。
韩逸艰难地张了张嘴,康王妃稍稍试了试温,便将药送入韩逸口中。
待药碗见底,康王妃这次扶着韩逸躺下休息。
“都出去吧,别影响了逸儿休息。”康王妃起身走了出去,“一会儿我们再来看看吧。”
“嗯。”康王这次也并未多言,只是跟着康王妃走了出去。
张夫人见罢,只得悻悻跟着出了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康王是在坐不住了,起身招呼徐太医:“徐太医,进去瞧一瞧,这药,究竟有没有效果?”
见康王坐不住了,大伙儿都纷纷起身,进了韩逸的屋子。
徐太医上前,仔细观察了韩逸的面色,又给他把了把脉。
良久,徐太医方才开口说道:“神奇啊!世子的病灶已明显有所缓和!看来,这下总算是对症下药了!再喝上几贴,应能痊愈啊!”
康王妃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逸儿,我的逸儿有救了!”
康王也喜上眉梢,大喝道:“来人,赏!赏!快去寻那个提供药方的圣手!”他一转身,便出了屋。
“疼!”被张夫人牵着小手的韩聪小声嘟哝了一句。
张夫人心中一惊,这才松开刚才不知不觉中紧紧攥拳的双手。她斜眼瞥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韩逸,匆匆牵着韩聪悄然离开。
哼!韩逸,算你命大,阎王爷居然不肯收你!也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治这等连见都未见过的怪病!害得这出好戏草草落幕。
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康王求医救子的告示贴出去没多久,这不,立马又换成了寻恩人的告示。告示称:“康王府世子韩逸偶得怪病,幸得望风阁阁主救治,已然痊愈。望望风阁阁主速来康王府领赏。”
人们见又有新告示贴出,纷纷前来围观。
“厉害了,连太医都治不好的怪病,竟然让人治好了!”
“这望风阁是何方神圣啊?”
“不知道呢,我是没听说过这个叫望风阁的。”
告示贴出后,康王府又一连接待了好些个江湖骗子,均被重重责罚后赶了出来。
首日,康王府守卫将一位男子拖了出来:“你当康王府的守卫都是摆设么?!看不出望风阁阁主是男是女么?!”
次日,康王府守卫将一位妇女拖了出来:“你当康王府的守卫都瞎了么?!看不出望风阁阁主是位姑娘么?!”
后日,康王府守卫将一位姑娘拖了出来:“你连药方里有哪些药引都搞不清楚,就敢来行骗?!”
所谓事不过三,见此景,那些江湖骗子也不敢再打那赏金的主意。
眼下已知康王不好忽悠,纵然再胆大包天,他们也不敢再贸然出手。
可一连过了好几天,那望风阁阁主却迟迟没有露面。没多久,关于望风阁的传言便开始在坊间流传起来。
自古茶楼酒楼鱼龙混杂,多是小道消息传出的地方。
这不,一位青衣男子一脚踩着板凳,一拍胸脯,神气说道:“你知道吗?那望风阁可厉害了!我那在康王府的兄弟告诉我,那日就是他接待的阁主。她呀,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康王世子,随后,就将药方拿来了!”
下边的人也开始起哄:“可不是么,那康王的千两赏金,至今都未去领,真乃神人也。”
许润垚将杯中的香茗一饮而尽,暗自摇了摇头。
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叶晓舞啊叶晓舞,看你这下该如何收场。
外街虽熙熙攘攘,但秋实园内却清净的很。
秋雪正瞪着大眼,颇不甘心地询问自家主子:“小姐,真的不去领那千两赏金么?那可不是小数目啊,千两呢!”
叶晓舞淡淡一笑:“那病又不是我治的,若我前去领赏,扪心自问,我受之有愧。”
秋雪心中大奇:“可是小姐你若不去,恐怕那康王世子也好不了吧!如此看来,小姐可是大功臣啊!”
叶晓舞摇了摇头,道:“无非是举手之劳,哪有你说得这般伟大。那赏金可要不得,我本就是为了报答康王此前对我的恩情,才去康王府探探情况的。若是收了那赏金,那岂不是又没还清原先欠下康王的那份恩情了?”
“哎?!”秋雪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家主子曾经还欠下康王一份人情。如此想来,那赏金可就真收不得了!可那康王究竟是怎么帮到自家主子的?
秋雪自顾自摇了摇头,嗨!主子的事情,咱这做奴婢的,怎好多问?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提醒道:“小姐,那既然决定不去领那赏金了,那咱们近期就不要出门了吧。”
叶晓舞点了点头:“是啊,是该避避风头。”
此后,叶晓舞也为出过秋实园。得了空,闲来无事,她总是喜欢在花园中练练剑法,温习温习义父教给自己的拳法。
这一晃,就在秋实园闷了约莫一个月的时光。
可是,那不过是叶晓舞自己掩耳盗铃而已,外面的发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话说康王一连赶走了三位江湖骗子,此后那千两赏金便无人问津。
康王不免发起愁来,这赏金一直留在康王府也不是回事儿啊!若再迟迟送不出去,怕是要被人嚼了舌根,说康王舍不得银子,压根就不想赏赐恩人。
康王心腹王文兴见康王愁眉不展,欲为主子解忧,旋即询问道:“殿下,您看是不是需要属下派人将那望风阁阁主请来?”
“人家不来领赏,总有人家的道理。你这硬把人家请来,逼着人家不情不愿地收下本王的恩赐,倒显得本王过于强硬了些。不妥不妥。”康王连连摇头,“与其花这些时间与精力找人,还不如做些实事呢。”
王文兴眼珠一转,心生一计:“那怎么就做些利国利民的实事,殿下您看如何?”
康王见不得人卖关子,当下喝道:“快快说来!”
王文兴被康王这一下呵斥声吓得不浅,躬身颤声道:“殿下,不如就将这笔赏金用于建设医馆,就以望风阁与您的名义建,想来,这千两赏银,应是够的。”
康王双眼一眯,心中大喜。这倒是个好法子,一来能为望风阁救子一事表达感激,二来能为百姓的求医问药提供便利。
他哈哈大笑,赞扬道:“好你个王文兴,还真有你的!就这么办!”
王文兴得令一撩衣袍,叩拜道:“还请殿下赐个好名字!”
“望风阁……韩逸……”康王一捋胡须,蓦地眼神闪动起来,“就叫,风逸堂!”
“喏。”王文兴再拜。
那王文兴也是说干就干,这“风逸堂”就这么在短时间内风风火火地被建起。
堂中有碑文述说着这医馆的来历:永丰十七年五月,康王韩唯勤世子韩逸偶得怪病,幸得望风阁阁主救治。为表感激,故建此医馆“风逸堂”。
寥寥几句,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为了凸显出康王的宅心仁厚,“风逸堂”门外还贴出告示:堂内设有无偿诊断,每日限十位孤寡鳏独。
此等好事,百姓们自然是不会放过,均奔走相告,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王都。
自“风逸堂”开张后,天天人满为患。甚至有人天还未亮,就在门口等候,好在第一时间抢上一个免费问诊的名额。
此举无疑是给王都的百姓们雪中送炭,人们对此无不交口称赞。如此一来,康王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那是更上一层楼。不仅如此,他们对那素未谋面的望风阁阁主也起了景仰之心。
这不,那位青衣男子依旧一脚踩着板凳,在那茶馆中神采奕奕地吆喝道:“咱家的兄弟厉害不?!在康王这等贤明王爷收下做事,定能创出一番事业来!”
下边的人纷纷附和道:“多亏了那望风阁呀!要不是那阁主心善,不肯收那千两赏金,哪能又‘风逸堂’啊!”
“是呀,是呀!那望风阁要么不出手,这一出手啊,就解决了疑难杂症,还给我们带来了‘风逸堂’,了不起,了不起啊!”
许润垚也不凑热闹,只是笑着细品了一口香茗。
这下有趣了,望风阁的名号是越来越响。叶晓舞啊叶晓舞,你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