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像她这种人是见不得光的,在光芒下她会融化会消失——就算这只是日暮斜阳。
千仞极其锋利,将夜九刺了个对穿,她手上的匕首落地,铛铛两声,团团围着两人的刺客们,霎时停下了动作,原本的喧闹忽转寂静。夜九只来得及抬头瞧他,宛如千山万水之外——这把千仞将她拦在了沐睿泽的两步远处。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夜九都懂,可她以为他们俩能有一个善终。毕竟她对他所言所做,无有不应,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钟意眼前这位年轻君主,为何他还要这样对她?这可是他们八年来第一次两人出游啊,看的是这秦京的百姓,是穿城而过的淮江水,为何会以此收尾……
天边薄暮红霞,沐睿泽站位在西,此时逆光,霞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精致,将地上积雪照得发暖。夜九曾以为纵是她这样灰白惨淡的人,也能在阳光下偷得半点温暖,可阳光……原来是这样冷的。
“我……”夜九想往前走,她想再对眼前的人说上几句话,可她轻轻一挪步子,沐睿泽脸上的错愕、惊惧都比腹部的伤更令她刺痛。
“咳咳……”她说不出话,稍一喘气就有血从喉咙里向外冒,一张口就有血从嘴里溢出来,不用去想,这副模样一定十分丑陋。
别看我……
夜九低头强压下咳嗽,换来满嘴满喉的腥甜苦涩,她知剑上有毒,可手脚的麻痹感不是因为这毒,而是来自心里的痛——此刻她只想变成一块石头,便不会这般痛了,痛也不必忍得这般辛苦了。沐睿泽少见她受重伤的模样,从不知道这姑娘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想象中眨眼了结的事竟硬生生被拖延至此,那双熟悉的灰眸在夕阳下显成暖橙色,依然是对他百般情意。他眼里无丝毫不舍怜惜,可却不忍继续。他逃也似的抽剑离去,血洒雪地,如纸上斑驳的红梅。
“是朕对不住你。”
千仞离身,受伤中毒的夜九失了支持再站不稳,摇晃着,再被沐睿泽一掌拍下城墙,如枯死的黄叶、又好像残翼的蝶,飘摇落下。
一瞬间,天边的太阳也走完了今日的路、没入大地,一切忽地暗了,什么都看不清了。
“回宫吧,”沐睿泽抬手制止了身旁那些准备前去确认夜九生死的刺客们,“她该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