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上星子吐出冷芒。
在一棵茂密的树上，坐着一个女孩，她双腿悬空，不停地在空中踢腾，脚上粉色的绣花鞋，一只牢牢地穿在脚上，另一只挂在脚尖。
女孩的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她一边磕瓜子一边往地上吐瓜子皮。地上是一丛丛姜荷，抽出长长的嫩绿叶子，她那瓜子皮儿吐得巧，每一片都沉进姜荷长叶之下。她就这么吐着，却不见地上散落一星半点瓜子皮儿。
和这棵茂密的树相对的是一间书房，书房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墨黑的头发随意绑在脑后，他拿着一本书看，眼睛偶尔会瞟向树上的女孩，但很快又收回目光，重新专注于书上。
一个侍女走进来，托盘里端着一壶茶，她把茶水端到年轻公子面前，然后把打开的窗户关上，嘴里叨叨道：“少爷，现在还是初春，吹进来的风有些凉。”
男子起身，走到侍女身后，侍女脸上突然一阵泛红，男子把她关上的窗户重新推开，“没关系，碧洗，你下去吧，园里万物初长，我喜欢闻新生草木的香味儿。”
碧洗与男子的身子相差不过些许，鼻端充斥着他身上浓郁的男儿味道，她迷蒙地抬起头来，“少爷……”
男子的眼睛却盯着外面那棵茂密的树，碧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树上新生的树叶正在吐牙，看起来确实清新惹眼。
“是，少爷，那碧洗回去了。”碧洗轻声说道。
男子没有说话，连眼睛都没有移开过。碧洗失望地端起桌上的茶盘，退出去的时候想，少爷到底在看什么呢，树上吐苞的嫩叶儿有那么好看吗？
待碧洗退出去关了门，女孩从树上跳下来，“哎，我的鞋！”她轻叫一声，朝掉落的绣花鞋扑过去。
待她坐在地上把鞋穿上，男子已经踱步来到她面前，他低头看女孩，她穿鞋的动作很是笨拙，一看就是被人照顾得很好的富家小姐，“你又来了。”很轻声地打了一声招呼，像是怕惊醒了沉睡了夜晚。
女孩仰起头来，她的眼睛如黑天里闪亮的星星，她弯了弯唇，举起手里的瓜子，“你也吃一点吧。”
“瓜子有那么好吃吗？”男子并不接她的瓜子，只是低声问了一句。
她已经连续几晚都到这里来玩了，每天都看到男子坐在窗户里勤勉地看书，没想到他今天会出来跟她打招呼，女孩连忙回道：“也不是啦，就是剥着好玩儿，而且香香的。”女孩歪着头，灵动的眼睛看着男子，“你常常坐在家里看书，会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为什么这么问？”
女孩想起自己看书的情形，扑闪着大眼睛，迷惑地问：“老是看书不觉得闷吗？我爹老逼着我看书，我就总是逃出来玩。”
“那你喜欢做什么呢，小妹妹？”男子好笑地问，眼睛落在她脑后的双髻上，这是小姑娘常扎的包子头，一般扎这种包子头的小姑娘，年龄不超过十岁。看这个女孩，应该是八九岁的样子，身量有点高，但脸上神情幼稚可爱，嫣红的嘴唇微微嘟起，带着点婴儿肥，漂亮得不像话。
“喜欢做什么？”女孩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霍～霍～”她打了一套粉拳，然后扬着脑袋问，“我厉害不？”
“原来你喜欢学武功。”男子摸摸小丫头的发髻，一手背在身后，“以后想做侠女吧。”
“侠女？”女孩想象了一下自己学成武功后到处行侠仗义的情形，咯咯笑起来，“是不是还可以骑着马到处玩？”
“应该可以吧。”男子神思飘渺，想到一些很久远的事，故事中他骑着马，母亲坐在他的身后，父亲牵着马在前面走，可惜，都是很久远的事了，父亲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显得有些模糊。
“大哥哥以后会骑着马到处玩吗？”女孩仰头问。
男子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低下头，“嗯，有时。”
“那大哥哥以后可不可以带上眉儿出去玩呢？”女孩的眼睛眨呀眨，满怀希冀地看着男子，那一脸的向往让男子不忍拒绝。
“如果眉儿乖的话可以。”男子逗着小丫头，脸上带着笑容，一双眼睛却幽黑深沉，如一泓深泉。此时的他纯粹只是逗小姑娘玩，自然没有多少真心。
然而小姑娘却当了真，抓住男子的手问：“真的？那我们拉钩。”
男子咳了一声，然后笑了，见女孩伸出尾指，他也伸出尾指，两人尾指相钩，拇指相对，女孩脆响的声音在园子里响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