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弟子几乎人人皆知,七大峰都有一座白玉砖广场,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终年纤尘不染,唯一的共同之处,是广场上安置着七峰各自的标志性镇器。
弟子们仅凭门规,便能猜测出这些来历不明的镇器,绝不是摆设那么简单,因为门规中清楚的明示了,凡本门弟子擅自触碰镇器者,一律打断长生路逐出仙门。
传言在五十多年前,南天门有一位天才弟子,深受炼器峰首座陆茅的器重,结果恃才傲物,擅自动了广场的古剑,然后引来某种可怖的天地异象,活生生把他给吓傻了。
陆茅得知此事后,半点情面不讲,亲手打断他的长生路,扔出仙门任其自生自灭。
据说,炼器峰首座陆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没有笑过。
书山楼的金漆匾额,丹霞峰的四龙方鼎,天门峰的锈迹古刀……以及曾笑面前的这把金色古剑,都是明令禁止触碰的圣物,更是现任首座陆茅的逆鳞。
曾笑总算是不笑了,仿佛在面对一件极其沉重和严肃的事情,他眼中的金色古剑,也不仅仅是摆设的镇器那么简单,而是一座仙门兴衰的气运,剑灵门上上下下所有弟子的脊梁骨。
“曾笑,找死之前你可要想清楚了。”姚亭双手抱胸,口吐芬芳道:“没有那种狗屎运,就不要学人赌命。”
“多谢姚师妹关心。”曾笑抬起右手,摆出一副握剑的架势,同时高声道:“无关人等,退后十丈。”
前来围观的弟子纷纷后撤,站成一个直径十数丈的包围圈,另外,还有其他峰弟子源源不断赶来,想要见识这场千年难得的作死行为。
姚亭侧头看向别处,小声嘀咕道:“谁关心你呀,臭不要脸。”
苏阎站在姚亭旁边,正好看见她那张泛红的侧脸,竟然显露出几分娇羞可爱,他心中犹如五雷轰顶,大白天活见鬼似的,姚亭也会脸红?不是你脸红个啥?
“等一下,”一道人影突然冲破围观人群,跌跌撞撞跑到曾笑面前。
苏阎定眼一看,来者竟是个老熟人,“陈二狗?”
陈二狗手里拿着一个蓝皮账本,点头哈腰对曾笑道:“道友,你要不要也下个注,赌一把,不然到时候你身死道消,身上带的法宝岂不是糟蹋了?”
曾笑面无表情,“好呀,怎么个赌法?”
陈二狗掏出一支毛笔,蘸了蘸口水,笑道:“很简单,就赌你在几个呼吸间会死。”
苏阎听完这话,觉得这位舍友实在太丢人了,正要过去把他拉回来,结果他身旁的姚亭先动了,脚尖一点,飞身来到陈二狗面前。
陈二狗见识过大师姐的火爆脾性,心知不妙,脚底抹油正要逃跑,结果姚亭一把揪住他后衣领,把他拎起来道:“你跑什么呀,我还没下注呢。”
陈二狗心里咯噔一下,显得更慌了,他和大师姐相处久了,自然不会轻易上当,这位师姐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要是答了师姐的话,那才是真的引火烧身,“大师姐,我真的错了,门规不许弟子私下赌博。”
姚亭双眉一挑,“你现在能算私下赌博吗?你这是公开赌博,不算触犯门规。”
陈二狗闻言喜上眉梢,两只眼睛金光大放道:“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姚亭把陈二狗轻轻放回地面,替他整理衣衫,“不过嘛,赌注内容要换一下。”
陈二狗喜道:“大师姐想怎么换?全听您的吩咐。”
姚亭两根玉指捏住圆润的下巴,嘴角微微勾起,阴笑道:“嗯,你在今天之内砍不了十担柴禾,我赌你死定了。”
陈二狗的笑容瞬间僵硬,心如死灰,然后被姚亭一脚踹在屁股上,飞出去十数丈远,差点和围观的弟子撞在一起。
陈二狗惊慌失措的爬起身,抱着账本和毛笔,逃命似的跑开了。
“我们的赌注怎么办?”有弟子以心声问陈二狗。
陈二狗一边逃跑一边挥舞账本,“都记着呢,等我砍完柴再结算。”
闹剧结束后,曾笑突然转头对姚亭道:“如果真要下注,你会赌我能撑几个呼吸?”
姚亭想了想:“十个呼吸吧。”
“好,那我听你的,尽力撑十个呼吸。”
姚亭脚尖一点,身形倒掠而去,退到十丈开外的安全区域。
与此同时,曾笑毫不犹豫的握住剑柄,五指紧扣。
嗖!
刹那间,整座白玉广场都颤动了一下,如同地牛翻身。
以古剑为中心,曾笑脚下浮现出一道方圆十丈的白色光圈,光圈内部刻满了蝇头金文,内七圈,外七圈,不停的周旋闪动,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玄奥异常。
咔嚓!
曾笑脚底的大片玉砖,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蜘蛛网裂纹,看得朝天峰弟子们一阵心疼,这可是一笔不小的神仙钱呐。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呼吸间。
曾笑面如金纸,似乎正在承受一股无形的威压,身上金色法袍无风鼓荡,右臂长袖更是被直接撕裂成齑粉,露出一截青筋暴涨的手臂。
他一咬牙,右臂猛地震起,金色古剑硬生生被他拔起一寸。
轰隆!
白日晴天,朗朗乾坤,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雷鸣,有如上古凶兽在愤怒咆哮,威压逼人,连现场围观的修士,都忍不住心神一颤。
与此同时,一团妖异金云突兀的出现在广场上空,迅速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包拢了整座广场,天地为之变色,好似一轮浩日当空。
第二个呼吸过去了。
凭空出现的金云漩涡,吸引了所有南天门弟子的目光。
苏阎惊愕的抬头,在某一瞬间,他的目光穿越漩涡中心,就像透过一块巨大的镜面,看见了更大更远的奇异光景,全部像雷电般接连闪过,只给他留下惊鸿一瞥的印象,却令他和在场的弟子心神激荡,终身难忘。
漩涡深处,有时闪过一只如浩日般巨大的金色瞳孔,又或是一副山岳般厚重的金甲衣角,蓦地,一只凝为实体的金色巨手,从金云漩涡中心探出,张开五指,覆压方圆十丈,朝下方的曾笑欺压而来。
苏阎仰头惊叹:“你有没有见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啪!
苏阎额头莫名挨了一巴掌,他气得转头一看,姚亭正对着她的手掌呵气,白了苏阎一眼,漫不经心道:“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