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低声地嗥叫）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患风湿痛的家伙，患支气管炎的家伙！……一群长得歪七扭八的老家伙，一堆老树根！……都是猫在那里搞的鬼！……我要找她算账！……你在那儿嘀嘀咕咕要干什么，你这个老虎，犹大，巴泽纳[1]！……汪！汪！汪！……猫您看，他谁都骂……狄狄真是的，狗太过分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常春藤先生，拜托您能把狗拴起来吗？……常春藤（胆怯地走近狗）他不会咬我吧？……狗（低沉地吼）不会！不会！……我会好好拥抱你呢！……等一下你就会瞧见的！……走近点嘛，来呀，你这堆老藤条！……狄狄（用棍威胁狗）狄洛！……狗你想我怎么样，我的小上帝？……
[1]巴泽纳（1811-1888），法国元帅，1870年在普法战争中大败，投降敌军。
狄狄趴下！……肚皮贴地……让他把你捆上，不能反抗，要不然……狗（常春藤捆绑他的时候低沉地嗥叫）绞索！……绳球！……牵牛绳！……拴猪链！……我的小上帝，你瞧呀……他拧我的爪子……他要把我勒死了！……狄狄活该！……你自讨苦吃！……住口，别说话，你真让人讨厌！……狗不管怎么说，你做错了……他们不安好心……我的小上帝，要小心提防呀！……他封住了我的嘴！……我没法说话了！……常春藤（像捆包裹一般把狗捆结实）该把狗搁到哪儿？……我把他捆了个结实……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橡树把他牢牢地绑在--我身后那个大树根上……等会儿咱们再来看该怎么处置他……（常春藤在白杨树的协助下，把狗扛到橡树后面）绑好了吗？……好，现在咱们摆脱了这个难缠的目击者，这个叛徒，咱们就依照咱们的正义和真理来探讨一下……毫不隐讳地讲，我相当激动，甚至到了难受的地步……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咱们能够审判人类，让人类感受咱们的威力……我认为，人类给我们那么多伤害，让我们惨遭了那么多痛苦，所以人类该受什么判决，那是毋庸置疑的……众树和众动物毋庸置疑！……毋庸置疑！……绞刑！……处死！……太伤天害理了！……太残忍了！……时间太久了！……砸死他！吃了他！立刻动手！……立刻动手！……狄狄（对猫）他们说什么？……他们不高兴了吗？……猫别担心……他们有点儿恼火，是因为春天来迟了……交给我吧，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橡树意见一致在情理之中……现在的问题是，要知道，为避免报复，处决时采取哪一种方式最实际、最合适、最方便、最稳妥，而且要让人们在森林里发现小尸体时，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狄狄这是在干什么？……他究竟要干吗？……我已经没耐心了……既然青鸟在他那儿，让他给我就行了……公牛（向前）最实际和最稳妥的处罚就是用角朝他心窝狠狠顶一下--您要我顶过去吗？……橡树谁在说话？……猫是公牛。
母牛你最好老实地待着……我呀，我可不管闲事……你瞧那边月光底下的一大片草地，我都啃不完……够我忙的了……阉牛我也很忙的。不过，我预先投赞成票……山毛榉我呀，我把我最高处的树枝贡献出来，用来吊他们……常春藤我提供活扣……枞树我拿出四块木板造小棺材……
柏树我呢，提供永久墓地……
柳树最简便的方法莫过于把他们淹死在我旁边的一条河里……这事儿包给我……菩提树（和解地）行了，行了……难道非得走极端吗？他们年龄还很小……不如把他们关在一片空地上，我负责围上四周，这样就能阻止他们继续为害……橡树谁在说话？……我好像听出是菩提树优美的声音……枞树的确是菩提树……橡树那么我们树中间也像动物们中一样有一个败类了？……以前我们只惋惜果树的背叛，不过果树算不上真正的树……猪（转动着贪馋的小眼睛）我呀，我想应该先把小女孩吃掉……她的肉一定很嫩……狄狄这群家伙在说什么？……等等……猫我不明白他们在干吗，可是，苗头有点儿不对……橡树别说话！……现在我们要决定，我们当中最先动手的荣誉授予谁，谁将免去我们自从人类诞生以来所遭受的最大危险……枞树这个荣誉当然非您莫属，我们的树木之王和众木之长……橡树是枞树在说话吗？……唉！我太老了！我眼睛瞎了，又是个有残疾的人，我的手臂麻木，不听使唤……而您不同，我的兄弟，您四季翠绿，永远挺拔，这里的树大半都是您看着生长的，现在我不行了。拯救大家这个高尚行动的荣耀应该属于您……枞树谢谢您的抬举，尊敬的族长……不过，既然埋葬这两个牺牲品的荣耀肯定落在我身上，您这样安排，恐怕会替我招来同伴们的嫉妒；我认为，除了我们俩，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大棒威力也最厉害的，要数山毛榉……山毛榉您不知道，我被虫蛀了，我的大棒已经不管用了……不过，据我所知，榆树和柏树拥有强大的武器……榆树我当然求之不得，可我连站都差点儿站不直……昨夜有只鼹鼠把我的大脚趾给扭了……柏树我呢，我倒是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正像我的兄弟枞树一样，我尽管没有埋葬他们的特权，但至少总能优先到他们的坟上哀哭一场……我身兼太多恐怕不合适……还是请白杨上吧……白杨让我上？……您想到哪儿去啦？……我的木质可比小孩子的肉还娇嫩呢！……况且，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发烧，浑身发抖……不信，你们瞧瞧我的叶子……我一定是今天早上日出时受凉了……橡树（勃然大怒）你们是害怕人类呀！……这两个身单力薄、手无寸铁的小孩子也居然唤起你们莫名的恐惧，正是这种恐惧才使我们一直被奴役的呀！……好吧！……机不可失，既然如此，我尽管年老体衰，手脚麻木，摇摇晃晃，瞎了眼睛，也只好只身前往，去对付我们的宿敌了！……他在哪儿？……〔他用拐杖探路，走向狄狄。
狄狄（从口袋掏出一把小刀）这个拄着大拐杖的老家伙，是冲着我来的吗？……〔众树见刀，惊恐地叫起来，因为刀是人类神秘的、无法抵御的武器；众树上前劝阻，拉住橡树。
众树刀！……当心！……刀！……
橡树（挣扎）放开我！……我无所谓！……管它什么刀斧！……谁拦住我？……怎么？你们都站在这儿？……怎么？你们想干什么？……（扔掉拐杖）那好吧！算了！……让我们丢脸吧！……让动物们来拯救我们吧！……公牛就等这句话呢！……交给我吧！……只要拿角顶一下！……阉牛和母牛（拉住他的尾巴）你干吗掺和？……别干蠢事！……这不是什么好事！……没有好下场的……最后还是我们倒霉……随它去吧……这是动物们的事儿……公牛不，不！……这关我的事！……等着瞧吧……要不是你们拉住我，我一定给她好看！……狄狄（对吓得尖叫的美狄）别怕！……躲到我后面……我有刀……公鸡这小家伙倒挺勇敢的！……狄狄这么看来，是确定冲着我来了？……
驴这还用说，小不点儿，你瞧了那么长时间，也该瞧明白了！……猪你可以祈祷了，嘿，今天就是你的末日。可别挡住那小姑娘……让我再好好看看她……我要先把她吃了……狄狄我怎么得罪你们了？……
绵羊也没怎么，我的小不点儿……吃了我的一个小兄弟，两个姐妹，三个叔叔，还有我的婶婶，我的爷爷、奶奶……看着吧，看着吧，等你躺倒在地，就会知道我也是有牙齿的……驴我是有蹄子的！……马（傲然地用蹄子敲着地面）我会让你好看的！……你是希望我用牙齿把你撕碎呢，还是用蹄子把你踢死？……（马趾高气扬地向狄狄走去，狄狄对马举起刀子。马骤然慌神，转身奔逃。）啊！不行！……这不公平！……这不符合规则！……他要自卫！……公鸡（流露出赞赏）说实在的，小家伙胆量不小！……猪（对熊和狼）咱们一起冲上去……我来殿后……把他们俩撞倒，小女孩一倒地，咱们就分吃了她……狼你们在这边吸引他们注意力……我来绕到后面去……〔他绕到狄狄背后，把狄狄撞倒在地。
狄狄你这犹大！……（一条腿跪着，挥舞刀子竭力保护自己的妹妹，美狄惊叫着。众动物和众树看到狄狄半倒在地，都围了上来，企图攻击他。舞台突然变暗。狄狄拼命地呼救。）救命呀！救命呀！……狄洛！狄洛！……猫在哪儿？……狄洛！……狄莱特！狄莱特！……快来呀！快来呀！……猫（假惺惺地躲在一边）我过不去……我的爪子刚才扭伤了……狄狄（挡住攻击，奋力自卫）救命哪！……狄洛！狄洛！……我不行啦！……他们人太多！……有熊、猪、狼、驴、枞树、山毛榉！……狄洛！狄洛！狄洛！……〔狗挣断捆在身上的绳索，从橡树树身后面扑过来，撞进众树和众动物之中，冲到狄狄面前，竭力保护狄狄。
狗（四处狂咬）我来了！我来了！我的小上帝！……别害怕！打他们！……我咬起来可厉害啦！……熊呀，给你的大屁股上咬一口！……嗨，还有哪个要来一口！……猪，这口给你，马，这口给你，牛尾巴也给你一口！看！橡树的围裙和山毛榉的短裤被我撕破了！……枞树逃走了！……天真是太热了！……狄狄（支持不住）我支持不住了！……柏树往我头上狠狠打了一下……狗啊！柳树也打了我一下！……他打断了我的爪子！……狄狄他们又冲过来了！都围上来了！……这回是狼带头！……狗等着瞧，让我咬他一口！……狼傻瓜！……我们是兄弟！……他的爸妈淹死过你的孩子呢！……狗他们做得好！……好极了！……他们和你们一样！……众树和众动物败类！……白痴！……叛逆！变节者！笨蛋！……犹大！……让他去吧！他死定了！到我们这边来吧！
狗不！不！……我要独自对抗你们所有人！……不，不！……我要忠于上帝！忠于最优秀的人！忠于最伟大的人类！……（对狄狄）当心，熊过来了！……提防公牛……我要咬向他们的咽喉……哎哟！……谁踢了我一脚……驴踢碎了我两颗牙齿……狄狄我顶不住了，狄洛！……哎哟！……是榆树打的……看，我的手淌血了……不是狼，就是猪咬的……狗等一下，我的小上帝……让我亲你一下。这儿，我好好亲亲你……吻了你会舒服些……好好躲在我的身后……他们再不敢过来了……不对！……他们又回来了！……啊！我挨了一下，这下是动真格的了！……咱们要顶住！……狄狄（倒在地上）不行，我顶不住了……狗有人来了！……我听见了，我闻到了！……
狄狄在哪儿？……是谁？……
狗在那边！在那边！……是光来了！……她找到咱们了！……我的小上帝，我们得救了！……吻下我吧！……我们得救了！……看！……他们都慌了！……他们都溜了！……他们害怕了！……狄狄光！……光！……快来呀！……快一点儿！……他们造反了！……他们攻击我们！……〔光上场。狄狄随着她向前，曙光在森林的上空升起，森林明亮起来。
光怎么了？……怎么一回事？……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转一下钻石啊！他们就会回到静寂和黑暗之中，你也不会看见他们的各种灵魂了……〔狄狄转动钻石。众树的灵魂纷纷逃回树干，树身随即合拢。动物们的灵魂也消失了，只见远处有一头母牛和一只绵羊在悠闲地吃草。森林重新恢复静谧和平。狄狄十分惊讶，四处环顾。
狄狄他们都去哪儿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难道都疯了吗？……光没有疯，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的；因为平常人们看不到，所以不知道罢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在的时候，把他们唤醒是很危险的……狄狄（擦他的刀子）说真的，要是没有狄洛和这把刀，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从来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凶恶！……光你现在明白了吧，人类在这世界上是单独对付万物的……狗你伤得不重吧，我的小上帝？……狄狄没事……他们没有伤着美狄……而你呢，我的好狄洛？……你嘴角流血，爪子打断了吧？……狗没什么……明天就看不出伤痕了……这可真是一场恶战呀！……猫（从灌木丛跛行而出）可不是！……阉牛顶了我肚子一角……虽然没留下伤痕，却痛死我了……橡树把我的爪子也打断了……狗我想瞧瞧是哪一只……美狄（抚摸猫）我可怜的狄莱特，当真？……你刚才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你……猫（假惺惺）好小姐，那头丑猪想吃你时，我去和他搏斗，很快受了伤……就是在这时重重地挨了橡树一下，疼得我晕头转向……狗（小声对猫）你呀，要知道，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这笔账回头再找你算！……猫（对美狄叫屈）好小姐，他欺负我……他要伤害我……美狄（对狗）你让她安心一会儿行吗，畜生？……〔众人下场。
〔幕落。
第4幕青鸟剧本
第六场幕前
狄狄、美狄、光、狗、猫、面包、火、糖、水和牛奶上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