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骑兵
东陆以东,一座山峰没入云端,山腰云雾环绕不散,一炷香前尚是云雾飘渺如仙境之山,转瞬间黑云蔽日,从来都没有人见过那么厚重漆黑的黑云,仿佛蕴藏天神之怒,挟着苍穹无尽的威压,乌云翻涌,峰顶如同被生生碾碎而去,没有狂风,周围的空气都在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下静止,山间无数古树兽禽,哪怕是一片叶,都不曾晃动丝毫。
方才的缥缈仙山,顷刻间没入黑暗之中,安静极了,在一个漆黑静谧的空间里,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煎熬,正在这时,峰顶隐隐有火光闪动,峰顶的黑云仿佛燃烧了起来,火光慢慢扩散开来,恐怖的热浪一层层的荡开,终于听到一丝树叶沙沙的声响,只是那片火光在铺天盖地的黑云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似是最后的挣扎,亦或是黎明前的希望之火。
“啊~!”
方才在黑暗中飘摇的火光,突然大盛,照亮了整个峰顶,在那火光之下,一切转瞬间灰飞烟灭,仿佛连空气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与此同时,一声怒吼响彻天际,那声音有些苍老却浑厚无比,似是对苍穹的挑衅,或是不甘,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但是从这一声吼叫来看,此人修为以臻人之极限,而当今天下有这般修为的,不过单手之数。
一声怒吼响彻,天际的黑云已经浓厚到了极致,仿佛已经凝为实质,威压比起方才不知又强了多少倍,突然间,一声闷雷想起,那雷声仿佛被厚重的黑云包裹,并不像平常的雨雷,轰鸣天际振聋发聩,就如同一只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禁锢的巨兽,喉间发出低沉的怒吼,挟着无法抗拒的威压,紧接着,峰顶黑云中,白芒大盛,撕裂一切从实质般的黑云中狂泻而出,击中下方的山峰,那不是闪电,而是一道持久不散巨大无比的光束,蕴藏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在那样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形同虚设毫无悬念,极致的光明,极致的毁灭。
那一刻举世皆惊,光束击中山峰,山的周围顷刻间烟尘四起,再也看不到什么了,黑云很快便散去,只剩下那四起的烟尘包裹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三日后一个阴雨的清晨,另一座峰上,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遥遥的看着天地异象之后尚未散去的烟尘,青丝眉眼间挂着一层薄霜,眼圈有些发黑,嘴唇苍白发干,显然这少年昨夜一动不动的站立于此,又或者,这三个日夜里他都站在这里,他的身后有一座新坟,竖着的墓碑上一个字也没有,少年看了许久,缓缓转身来到坟前。
“老头,我要走了,早就叫你忍一时风平浪静,可你偏偏不肯,现如今怎样?一大把年纪像个孩子似的。”
少年一开口说话,发干得嘴唇被扯开了一道口子,话一说完嘴唇已被鲜血染红,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抿了抿嘴唇,似是回味了一下嘴唇上鲜血的味道。
“呵呵,若是往常听了这话你准是又要大呼小叫一番,说什么老子横行天下大半生,胡吃海塞快意恩仇,大姑娘小媳妇的,从不知何为忍让,这下你倒是爬出来接着叫呀!”
少年咧嘴笑了笑,显得有些疲惫,他骤然出手,山崖上三丈外的一颗崖松被他连根拔起,覆手间那颗松已经被他放进了坟旁早就挖好的土坑中。
“老头,殷殷艳艳的花草嘛,这里夜里太冷估计她们估计是陪不了你了,就找颗松陪陪你吧!花花世界的,我还年轻,就不浪费时间在这儿跟你瞎耗了。”
东陆一直以来都是天权王朝主宰,天权,顾名思义就是天赐皇权,历代国君被称为天子,一言一行皆是苍穹的旨意,国力强盛,八方来朝,天下正统,除了天赐皇权之外,这个世界地位最为尊崇的就是修士了,修士在整个东陆都是最为核心的力量。
天下修炼一途共分七重,融灵境,明识境,观心境,超凡境,入圣境,至于之后的羽化之境,天下不过寥寥数人,再之后的登仙境,又叫长生境,听闻入此境者踏破长空,与天地同寿,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境界,自古以来万千修士之中,从无一人能窥长生之门,渐渐的虽偶有传说,但也无人相信了。
天权王朝之所以强盛,都是因为近几百年来人才济济,加之又风调雨顺灾难罕见,这也更加让百姓们相信天赐皇权,苍穹庇佑之说。
当今国君一共有三个儿子,大皇子是当今相国之女所生,二皇子是护国大将军宁侯爷的外甥,一文一武各有建树,而三皇子的母亲,是北荒王之女,为两国联姻所生,历朝历代联姻所生的皇子是不被皇室所接受的,因其血统不正,尚未成年就封为盛王,远离朝堂去了云州十六郡,云州地处南蛮,东南外靠海,百姓大多捕鱼为生,往内则是大山,土地贫瘠不宜农事,说是封王,但是从这封地来看,却和发配流放无甚区别。
天权西北一带有很多的部落,被称为荒人,天权百姓心中的荒人凶悍异常,瞪着牛眼看一眼便要吃人,这些部落每隔个几年便会来骚扰边境,不攻城池,专在城外掠夺粮食钱财什么的,朝廷多次派兵,却怎么也打不怕,灭不绝,这实为历朝历代的一大难题,至于西边的大漠王,还有东边诸多岛国到也还老实,商道一开,互惠互利的也大抵太平。
时值九月,天权西北边境已然开始下雪,黄昏之下一队骑兵从树林中冲了出来,人数不多刚好十人,从战马服饰来看,是天权的部队,清一色的铁甲玄衣,带着铁盔,不过兵器却各有不同,为首那人手执一把通体漆黑的玄铁重剑,后面有持戟的持枪的,个个英勇非凡,只有为首那人看上去有些不协调,那人个子高高,但是体型瘦弱,一身战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撑不起来,仿佛随时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似的,手执那一把重剑仿佛随时都要将他从马上托下去,可是看起来,这么一个人确实是这一队人里为首的。
“大哥!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这几个残兵败将真他娘的耐跑,束手就擒岂不美哉!”
说话的是排在第二的那个汉子,满脸络腮胡,看体型非常魁梧,声如洪钟举手投足间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为首的那个男子转头笑看了他一眼,眉清目秀丝毫不像一个行军打仗之人,若是脱下军装倒像是个偏偏公子,唇红齿白,年纪大约二十来岁,看样子不像是有本事的,但是若无本事又如何做这几个大汉的头。
“知道知道,你个黑胡子少他娘冷不丁的叫唤,别吓着我的马儿。”
清秀男子一说完,后面的人哈哈大笑,最先说话的是排在最后的那个人。
“大哥说得对,黑胡子你少一惊一乍的,吓着马儿耽误了,入夜前该回不去了。”
“回不去又如何,大不了在那些荒蛮子的大帐里搂几个娘们睡一宿,岂不美哉!”
黑胡子一脸坏笑的回道。
清秀男子听了嘿嘿一笑。
“黑胡子,我听说荒蛮子的娘们个个力大如牛,你受的了吗?”
排在最后那个人又说道。
“是呀是呀!就算你扛得住也不行,那荒蛮子的女人你也看得上,传出去别堕了兄弟几个的威名,是不是呀大哥!”
此话一出几个人纷纷大笑,策马奔腾不慢反快,座下马儿仿佛也欢快了起来。
清秀男子回道。
“兄弟们别急,等立了这功班师回朝,咱们天权娇滴滴的大姑娘小媳妇每人发一个,先说好,谁到时候要是腿软,军法处置!”
黑胡子大汉大笑道。
“今儿个倒要见识见识荒蛮子的女人,都说荒人如何凶悍,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我看女人也强不到哪儿去,娇滴滴岂不美哉,哈哈哈哈。”
黑胡子说完回头看了看身后,他身后那个男子只顾策马,对于方才的说笑仿佛充耳不闻,长相棱角分明,眼神颇有气势,皮肤却跟姑娘一样白。
“小白脸,年初我们出来的时候听说你媳妇快生了,兄弟们都还打光棍,你就要做爹了,回去以后我得做这娃的干爹。”
“做干爹也得是大哥,你这一脸黑胡子吓着我儿。”
说完几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为首的清秀男子却不再搭话,眼睛盯着前方,但明显的看得出来有些分神,这几个人里有的是老兵,有的是今年刚参军,每次带他们出来,他都有一个信念,就是要将他们都活着带回去,今天的雪马上就要下的深了,这一仗就是今年最后一仗了,自己将他们平安的带了回去,而仗打完了,自己又要回哪儿去呢,他正了正显得有些大的头盔,露出完整的脸来,正是山顶那个穿黑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