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明楼撑着伞站在76号门口。
汪曼春几乎是狂奔出76号大门的：“师哥你回来了。”汪曼春拥入伞下男人怀里，紧紧的抱住不愿放开。
明楼轻轻的抚摸她的头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了。”
汪曼春抬头，笑着问：“骗我的吧？你怎么可能会着急见我。”
明楼顺势搂住她的腰：“我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你说我着不着急见你？”
两人相视一笑，明楼松开她：“走吧，去你家。”
汪曼春抱怨道：“能不能不去拜恩师了？我们都不能好好说话。”
明楼把胳膊伸到她面前，示意她挽住：“我刚放了阿诚半天假，所以我们只能走去了，这回可就我们两个人。”
阿诚的确被明楼放了半天假，说是让他把私事都处理完，别以后影响工作。
阿诚远远的看见了明家的大门，一颗漂浮不定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果然，人不管多大年纪都离不开家。
阿诚走进，阿香拿着菜篮子正要去买菜，看见阿诚先是一愣，随后三两步的跑过来：“阿诚哥？你回来了？”
阿诚笑：“几年不见都长高了。”
阿香向阿诚身后张望：“大少爷和曼丽呢？他们没回来吗？”
“大少爷去看汪小姐了，曼丽......”阿诚停住，许久不叫她名字都有点生疏了。
阿香追问：“曼丽怎么了？”
阿诚答非所问：“这些年上海有没有发生不太平的事？”
阿香心直口快：“那多了去了，上海每天发生的事多到数不过来！”
阿诚顺手接过阿香手里的菜篮子：“那正好，我陪你去买菜，你把你知道的都讲给我。”
***
阿香一路上絮絮叨叨讲了不少，不过大多都是柴米油盐的琐碎，阿诚挠挠头：“没有什么更大一点的事？比如命案之类的。”
阿香摇头，这种事情她向来不关心的，对于她来说的大事无非就是邻里之间的八卦。
“阿诚哥，上海虽然不太平，但命案也不是天天都有，如果是大事的话你可以去前面的报摊问问。”阿香指着前面的报摊，“他家的报纸有点都是好几年前的，你跟他说应该就能找到。”
报摊的老板是个老头，阿诚走过去：“我想要三年前关于命案的所有报纸。”
那老头翻箱倒柜整理出一摞报纸：“就这些。”
阿香说的没错，命案也不是天天都有，报纸不算多，阿诚一张一张仔细的翻，翻到一半突然停住，这是个长文章，大致内容说的是一个女人在新婚之夜杀人，被称为“黑寡妇”，文章的最后还提醒市民注意。
阿诚拉过阿香，指着报道问：“这个知道吗？”
阿香扫了一眼：“这个啊，知道，当时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她呢，听说是个妓女，叫什么.....锦瑟，后来听说是自首了。”
阿诚手指不经意的一颤：“自首？那她现在......死了？”
阿香点头：“可能吧，杀了人就要偿命啊。”
阿诚没再说话，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他来之前还想着如果能见到该说些什么，看来现在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阿诚哥，阿诚哥。”阿香在叫他。
阿诚回神，把手里的报纸攥成纸团揣在兜里，离开报摊。
***
明台拿着一本书坐在窗边，精力也没放在书上，而是在床边绣花的于曼丽。
这个女人真是多变，先前打他的时候还一副不能惹的架势，现在又变成绣花的大家闺秀，果然女人都是猜不透的。
明台忍不住问：“你家里知道你干这个吗？”
于曼丽没抬头：“他们知不知道无所谓，但是你，家里人还不知道你的事，不想办法出去？”
“出去？”明台跳下窗台，“我就觉得顺其自然吧，而且我今天还给我大姐打电话了呢。”
“随时会没命的，家里人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我爱国是件多么光荣的事，再说了他们都很通情达理的。”明台脸上流露出自豪的声色。
于曼丽想了想犹豫了半天没开口，好奇心作祟下还是忍不住问：“你知道......明诚吗？”
明台激动的一拍大腿：“知道啊，他是我哥，你认识他？”
于曼丽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听说过，挺好奇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一说起自己了解的事情明台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他啊，有点老实，话不多，有时候还有点憨，喜欢跟着大哥，就是他的一个跟屁虫，什么事都向着他，但是他会的东西可多了，会做饭、会画画.....”
几缕阳光照出来，于曼丽第一次这么想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他，她跟阿诚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走时连一句郑重道别的话都没说，但他却成为了她最想了解的人。
明台一口气说了很多，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他干咳了一声，看于曼丽坐在那想事情想的出神，忍不住打趣：“你是不是看上我阿诚哥了？别说，你还跟他挺配的.....喂，你怎么走了啊，我就开个玩笑。”
于曼丽没听他说话，“砰”的把门关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
阿诚早上跟明台通过电话，本来是给他汇款时起了疑心，结果一查还真的出事了。
明楼把飞机乘客名单狠狠的摔在桌子上：“这个疯子，他就是想把明台用在‘死间计划’上！”
明楼发完火坐在椅子上长吁一口气，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阿诚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更何况还是这样棘手的事，阿诚一步一步往外退，却听到明楼问：“于曼丽的事情你都打听好了？”
这个时候怎么突然问起她了？阿诚点头：“问好了，可能已经......不在了。”
明楼嗯了一声：“既然私事都解决了那就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给明台掩护。”
“给明台掩护？”阿诚冲过来伏在桌上，“大哥你不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这小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能回来，他想做就让他做。”
阿诚慢慢平静下来，也对，明台自己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
军校，王天风单独把明台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个信封：“先别打开，到重庆再打。”
“重庆？”明台兴奋的问，“我们是不是有任务了？”
王天风点头：“去南方酒店把这封信交给接头的人，自己不许打开，只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离你的小白菜远一点，别让她诱惑你。”
明台明白王天风口中的小白菜是指谁，凭什么远一点！明台不乐意：“人家纯洁着呢。”
王天风一字一顿：“好纯洁。”
明台被弄的浑身不自在，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明台和于曼丽简单的换好行头，前往重庆。
***
重庆街头车水马龙，对于重庆的繁荣于曼丽瞬间联想到了上海和巴黎，那些地方算是她比较喜欢的两个城市了。
两人走进临街的一家百货公司，在其对面停了一辆车，林参谋拿着望远镜向百货公司门口望了望，对身边的特务不屑道：“阔少就是不一样了，一出来就奔大商场，真有钱。”特务也看了一眼百货公司，轻笑了一下。
百货公司里，明台随手挑了几件衣服放在柜台上对售货员说：“都包起来，快点。”
目光一偏，眼光落在柜台上的明家香：“还有那瓶明家香一起结了。”
明台向百货大楼外扫了一眼，于曼丽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不由得紧张起来。
两人出了百货大楼打了辆黄包车，明台说：“去电报局。”
于曼丽拉住他：“不是南方酒店吗？”
明台抽出信封：“王天风设的，还有假任务，我们真正要做的是去电报局。”
车上，明台把刚买来的明家香递给她：“明家香，我们明家的东西，以后你要是想要我给你。”
于曼丽打开盖子闻了一下，挺好闻的。
明台在一旁说：“我家在维也纳有一套房子，以后我还可以带你去度假，有我这个生死搭档是不是很好啊。”
于曼丽哼了一声，小声嘟囔：“哪里很好？”
明台回头看了眼，后面已经没有人跟着了，临上车前他特意嘱咐师傅走小路，总算把他们甩掉了。
林参谋第一小组也由刺杀转为护送。
***
电报局，明台西装革履轻松的从电报局里出来，于曼丽一看就知道是任务完成了。
于曼丽挽着明台胳膊，散步似的走着，后面跟着两辆自行车，只是跟着，没有靠近的意思。
于曼丽一路上都是低着头，像是有心事。
空袭警报拉响了……
飞机轰鸣声一片，大街上的人都惊慌失措的跑起来。
明台拉紧于曼丽的手：“快去防空洞！”
于曼丽回头看看，那两个特务几乎被掩盖在奔跑的人群里。
于曼丽心一横，攥紧明台的手往反方向跑。
“于曼丽，防空洞在那边。”
于曼丽来不及停下来去看他，一路上边跑边粗略的跟他解释：“你趁这个机会赶紧回家，到了家别向任何人说起军校。”于曼丽顿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好好活着。”
怎么连好好活着这种话都冒出来了？明台一头雾水，仔细回想一下，顿时灵光乍现，她是要送他回家。
飞机的轰鸣声远去，一切慢慢恢复了平静，于曼丽拉着明台来到站台，周围围了好多人。
于曼丽把从百货商场买来的衣服递给他：“找个地方换上，有船就走，剩下的我帮你。”
明台接过衣服，突然要送他回家他还有点不适应，一瞬间他好像没那么想回去了。
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于曼丽渐渐走远，连一句正经道别的话都没说，明台拿着衣服呆呆的站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生死搭档，两个人一条命。”
船开了，身边的人都一拥而上，明台笑笑，把手里的衣服丢掉，向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