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是兄妹又如何
闻声安慧眸光一闪,眼睛是灵魂居处,鬼王没有冥女之血尚未完全成形,此刻应该就在姬翎羽眼睛之中,腰身轻动,荷包中的针盒散落在地,“影,用我的银针攻击姬翎羽的眼睛”,即使没有武功,相信以乐齐影曾经受过训练的身体记忆想要精准地刺中姬翎羽应该没有问题。
乐齐影愣神,望了望闭目入定的无相,被紫光困住的玄色,又看了看与黑气对持的十三和安慧,心中已明了事态的严重性,立马腰身捡起针盒中一支银针藏到指尖,腾身跃起,猛然向姬翎羽的方向攻去。
半空中,暖暖从挎包中掉到地上,便见乐齐影将银针狠狠插入姬翎羽一只眼中,碧绿的眼眸微缩。
她是暖暖也是柳絮,当年为了得到姬翎羽的宠爱,她背着太虚偷偷盗出了三清观镇压的招魂幡,引姬翎羽入鬼修道中,当然她也不是被爱冲昏头脑的愚蠢女人,所以她留了后手,将“鬼煞”带在身边,也因为如此,姬翎羽一直不敢以招魂幡对她下手。
被银针刺伤的姬翎羽发出一阵嘶吼,反手将乐齐影挥开,乐齐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狠狠打落在红柱之上,口中鲜血直流。
鬼王受挫让招魂幡威力大减,黑气瑟缩,白果直直跌落到十三怀中,姬翎羽见功败垂成,自己又失了一只眼睛,顿时气急败坏,手执招魂幡直直刺向乐齐影,却在离乐齐影一步时忽见一抹黄影掠过“喵……”
暖暖的叫声好似撕破黑暗开启黎明的曙光,姬翎羽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颓然后退,那被暖暖咬到的伤口还有丝丝黑烟冒出,“鬼煞!”对于这只猫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初他想借柳絮的道家真元修炼没想到这女人养的猫竟然是鬼煞,鬼煞是鬼王的克星,所以作为鬼修的他根本无法对鬼煞的主人动手。
暖暖竖起周身的黄毛挡在乐齐影身前,从前在她的心里只有欲望,只有名利,所以她委身姬翎羽,可是现在看着这张扭曲丑恶的脸,她却生不出半分感情,他们之间只有交换只有利用没有真情。
可是回眸望向身后的乐齐影,这个给她洗澡,抓鱼,甚至弹琴给她听的男子,心中却腾升起莫名的温暖,脑海中回荡起无相的话,“从此以后,你是谁,想要过怎样的生活,由你自己决定”,她是暖暖,是乐齐影的暖暖。
“喵……”喵喵叫声吓得姬翎羽连连后退,暖暖趁势跳到玄色身边扯断了紫色的佛珠,紫玉珠四下滚动,魔帝剑凌空一斩划破紫光,磅礴的剑气直逼姬翎羽。
姬翎羽借招魂幡之力堪堪避过剑气,大口喘气道:“难道九叔不想知道王妃的下落?”
闻言,姬玄色身形一顿,姬翎羽却趁机默念咒语借黑气遁逃……
安慧上前抓住暖暖的两只前爪托举到面前,对上那双碧绿的眸子看了良久,“这小猫儿,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鬼煞么?”
乐齐影艰难爬起身,这老安太不够意思了,不来诊治重伤的他,反倒研究起暖暖来,“喂,老安,我觉得你应该先给我开服药。”
闻言,安慧手中的暖暖也喵喵出声表示赞同。
安慧好似没有听到这一人一猫的抗议,淡淡一笑,“鬼煞乃至阳之物,看来念奴娇的药引算是配齐了。”
乐齐影一脸茫然,“老安,你在说什么呢?”
一旁抱着白果的十三撇嘴道,“他是说你的猫可以拿来做药引解念奴娇的毒。”
乐齐影一听,立马二话不说也顾不上装虚弱,一把抢过安慧爪下的暖暖,“别打我家暖暖的主意。”
安慧挑眉,“你这幅模样倒是和十三护着那丫头时如出一辙。”
看着乐齐影一脸呆愣,十三再次好心解惑,“白果是冥女,冥女之血也是药引。”
乐齐影点头却在看到安慧放大的脸后迅速跳开,安慧歪头道,“十三如此我可以理解是他好事将近,可你这样又是为何?”
乐齐影将暖暖护在怀中,满脸通红,良久才道,“要你管,总之不准你伤害暖暖。”
安慧叹气,“我只是要这猫儿三根胡须罢了”。
乐齐影狐疑地望向十三,十三点头,“老安也只要白果一滴血做药引。”
“慧,解药真的没问题吗?”玄色知道阿璃因为中了念奴娇的毒性情大变,一直很担心,听到安慧说找齐了药引他紧锁的眉峰才松动了几分。
安慧点头,“放心吧,阿璃不会有事。”
玄色转眸望向白果,白果则低头道,“王爷,对不起,我不能告知你任何关于主公的事。”
十三心中一个咯噔生怕玄色会一怒之下砍了白果,“王爷,请把她交给属下,属下会问出王妃娘娘的下落。”
“不必了,十三,这个女人交由你处置,”玄色看着白果淡淡道,“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本王也会找到王妃,不过是迟早而已。”
十三愣神没想到玄色会这么轻易放过白果,“多谢王爷。”
玄色转眸对向乐齐影和安慧,沉声道:“慧,齐影,发隐门追踪令,三日内,本王要知道王妃的下落。”
乐齐影和安慧闻言皆是一愣,隐门追踪令?王爷从来没有真正动用过隐门势力,如今启用,也就是说,瑞国要换天了……
阿璃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红色的海面之上,抬眼便见离她不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一个白衣女童,五六岁模样,双手抱膝遥望着远方的天幕。
阿璃向女童游近,“小姑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童回头与阿璃对视,阿璃这才发现这女童的五官与自己神似,分明就是自己的缩小版,试探开口道,“你是落月璃的灵魂吗?”
女童轻轻摇头,“我不是魂体,我只是这记忆之海的看守者”,说着便将手伸向阿璃。
阿璃拉住女童的手爬上礁石,“这么说来我现在还在做梦?”
女童轻笑,“你可以如此理解,也只有通过梦境的形式我们才能见面。”
“为何从前你没有入过我的梦?”阿璃歪着头望向女童,记忆看守者是靠记忆残片中的执念生存的低等幻灵,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幻灵这种东西。
“因为你的魂体很强大所以我一直被锁在记忆之海的海底,可是因为你受到了重创,所以海的力量减弱,我也被释放。”女童似乎非常乐意同阿璃聊天。
阿璃挑眉,“不会仅仅如此吧,我之前也有昏迷,有中毒,可你从未出现过?”
女童咯咯直笑,“你很聪明,果然是只狐狸,你能见到我,最重要的原因是你见到了那个能将我唤醒的人。”
闻言,阿璃忽然忆起自己陷入黑暗前看到的那张脸,当时她本能唤出的那个名字,“琰哥哥?”
听到这三个字时,小女孩眸间溢出一抹奇异的光彩,缓缓站起身,凌空一指,天空中开始出现一幕幕影像。
阿璃茫然地望着天空,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落月璃与落月琰之间发生的种种,那个清雅的男子如珍宝般呵护宠爱着那个神智不清的傻丫头,胸口的酸痛袭来让阿璃不禁捂住胸口……
“瞧,即使换了灵魂,身体的记忆依旧无法磨灭,”女孩看着阿璃眸光中竟带着几分得意。
“所以呢?”阿璃抬眸望向女孩的眼中带上了几分严厉,“那些并不是我的记忆,身体会有反应,应该是你这个小幻灵在作怪吧,不必故弄玄虚了,说你的目的。”
女孩一惊,没想到阿璃能够这么快在幻术下回神,手指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犹豫片刻,挥手一晃,天空中出现一个倚栏观星的女孩,只见夜空中流星划过,女孩双手紧握,闭目许愿……
“在六岁以前落月璃的魂体还没有被南斗之气吞噬,所以那时候的她是清醒的,六岁生日那年她对着流星许愿,希望能在樱花树下为哥哥跳舞,也因为这个执念支撑了记忆残片才有了我的存在,”女童微微一顿,转眸望向阿璃,满眼期盼,“只要你能帮她完成这个愿望,我就可以消失了。”
阿璃奇怪地看着女童脸上的期待与兴奋,“为什么你会希望自己消失掉?一般幻灵不是希望能够永远存在吗?”
女童垂头,晶莹的泪水一滴滴落入海中,同这海水一般咸苦,“他们希望永生因为他们至少是自由的,可是我永远都被禁锢在这片死海,被无尽的孤独折磨,你不会明白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幸福。”
阿璃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当头一个巨浪打来,挣扎中只看到女童悲伤的眼……
“唔……”胡乱挥动手臂却打落身上的蚕丝被,阿璃缓缓睁开眼,床头粉色的纱幔上绣着金边蝴蝶,淡淡地薰衣草花香在鼻翼间游移,茫然起身,心下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凉意袭来,阿璃微微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坐在可以够十人睡的大床上,本能的惊叫出声,引来了屋外侍奉的婢女。
见有人闯入,阿璃立马躬身捡起地上的蚕丝被如同裹春卷一般将自己裹起来。
哐当一声,婢女手中金盆落地,双目圆睁死命地盯着阿璃,“皇后娘娘,您总算是醒了”。
皇后娘娘?阿璃左看右看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后,腾出一只拽着被子的手指向自己,“你在叫我?”
侍婢连忙点头,“是的,娘娘,陛下抱娘娘回来的时候娘娘身上缠满了绷带,陛下用了十几颗雪玉龙果才让娘娘的肌肤新生”,说到此处,侍婢眸间尽是羡慕的光彩,那雪玉龙果是至宝,全天下也不过二十颗。
阿璃蹙眉,难道她家相公造反做了皇帝?可是不对呀,这屋里的陈设与瑞国风格大相径庭,“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璃突然发问让侍婢微微愣神,“这里是庆国皇宫。”
闻言阿璃吞了吞口水,尽量保持镇定,“可以把镜子递给我吗?”低等幻灵应该没有将灵魂从一个肉体打入另一个肉体的能力吧?老天爷千万不要给她开玩笑,把她弄到庆国皇后的肉身里。
接过婢女手中的菱花镜,阿璃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还好,镜中的人是她没错,轻吁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救她的人不是琰哥哥吗?这庆国皇帝把她弄到皇宫还让人叫她皇后到底是何居心?
落月已被庆国所灭,他们没必要费力抓一个亡国公主来泄愤,唯一的可能便是因为她恒王妃的身份,如今大陆上庆国最大的劲敌便是瑞国,瑞国兵权半数在她家相公手中……阿璃越想越觉得庆国皇帝想拿她威胁姬玄色这个可能性最大。
眼珠微转,阿璃抬头对一旁的侍婢道,“可以拿件衣裳给我吗,总裹着被子也不是个办法。”
婢女一听不疑有他,转身往衣柜去,谁知尚未迈步便觉脖颈间一痛,一个闷哼昏倒在地。
身后,赤脚站地,光溜溜的阿璃扔掉手中“凶器”,铜镜一面,轻轻摇头,不要怪她偷袭,她也是没办法,要跑路当然只能来阴的,从衣柜中随便扯了一件衣裙胡乱一套便匆匆离开寝室,完全忽略了没穿鞋子的问题。
不得不说庆国的皇宫很大,大的空旷,最让人头痛的是建筑物单一都是一个模样,让一直以方向感强自诩的阿璃也当了一回路痴。
绵长的埙声传来,淡淡的忧伤让云雀也不想歌唱,阿璃顺着埙声来到一片樱花林,树下白石上一青衣男子垂眸吹埙,好似天地都化为灰白,只有他这一道光彩……
“琰哥哥?”阿璃呆呆望着树下男子,轻声唤道。
埙声应声而止,青衣男子回头对上阿璃澄清的眼眸,随后笑意在嘴角荡起涟漪并放肆地延伸扩大,最后干脆哈哈大笑起来,“傻丫头,还是这般不会照料自己”,说着抬步走到阿璃面前,单膝跪地替阿璃把穿反的下裳重新穿好。
阿璃低头看着在自己腰间系蝴蝶结的男子,只觉得脑袋嗡的炸开,脸颊好像烧着了一般,好不容易回神跳开,低头望去却正好对上男子不悦的眸光。
阿璃跳开的瞬间,裙摆扬起,青山君正好看见阿璃沾满了泥土的一双玉莲,眸间闪过一丝不悦,眉峰皱起,“怎么也不记得穿鞋就跑了出来?”
阿璃眨了眨眼,抬脚一看,自己只记得打晕侍婢跑路都没问她鞋子在哪,将光光的脚丫缩回裙底,不好意思的低下小脑袋,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惊疑间已经被稳稳放在了白石之上。
青山君伸手握住阿璃纤细的脚踝将那双小脚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腿上,取出手帕细细擦拭,好像对待精美的瓷器一般,轻柔而专注。
阿璃不用照镜子也可以预见她此刻脸红的程度,她现在就是蒸锅里的螃蟹,即使自己肉身的主人和眼前人是兄妹,可这样的亲昵也让她极其不适,“琰哥哥,已经干净了,不用擦了。”
青山君微微抬头,淡淡的笑意对上阿璃窘迫的脸,将掌中的玉足包裹在怀中的衣襟间,“这样会暖和些”。
一丝丝暖意顺着脚底一直传达到心间,晨曦的寒凉让这股暖意显得弥足珍贵,阿璃看着眼前温柔的男子,说此刻没有一点动心绝对是假的,只可惜她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占得满满的,真羡慕落月璃有一个这么疼爱她的哥哥。
微风吹落了片片樱花,树间花瓣飞舞好像下起了雪,忽然一双悲伤的眼睛闯入了阿璃的脑海,记忆之海,礁石上的那个白衣女童,那个渴望消失的幻灵。
“琰哥哥……”阿璃的轻唤让青山君茫然抬头,失神间,阿璃已收回脚,婷婷站在白石之上,“我想为你跳支舞”,话音混着飞旋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