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呲~!”
又一把铁锄打造淬火完毕,葛元放下手中的铁锤,将铁锄包好放在货架上。
准备熄灭炉火,也好为这个家省点燃料。
葛元向来如此,能省就省,而今天只是个例外。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推开一道破烂的木门,走到外面,看着村口那个巨大的榆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颗榆树早在十五年前就被一道惊雷轰开,中间形成一个能够容纳两个人的树洞。
没等多久,树下便出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老的是村长,小的是他的儿子。
葛元见了村长和村民,不打招呼不行礼,也不多说话。十里八乡的村民不知道他自恃清高,还是不善言辞,只知道他有一手打铁的好手艺和一颗治病救人的菩萨心。
村长十五年前的花白胡子现已经彻底白了,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白首老翁。
见到葛元,便对他说道:“看看吧,你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这还是十年前那个聪明伶俐的葛龙吗?被遣返回乡,丢人啊!”
葛龙此时身着女装,脸上画的妆已经花掉了,口中还“嘤嘤嘤”的!
面对这样的儿子,葛元万般无奈,他看着大榆树上面的那片天空,叹道:“或许这是天命吧!”
“什么狗屁天命,这十来年村里没少出钱,你也没少出力,好不容易让他进入道宗修行,这都成什么了?”老村长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伸出瘦如干柴的手,想要打葛龙,却又下不去手。
葛龙进入道宗修行已经有十年时间了,这期间,他一半的花销是靠村里,一半是靠葛元。
宗门将葛龙遣返,老村长知道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等于白费了。
将葛龙交交还之后,便失望地离开了。
葛元回到屋中,取出一个骨灰盒来。
一只大手拉着葛龙,拽着“她”朝着榆树下走去。“她”不乐意,一边挣扎一边“撒娇”。
走到树下,葛元从骨灰盒中取出一块破布来,里面似乎包着某样物件。
打开一看,是个玉签,晶莹剔透,质量上乘,还刻着铭文,看上去不像是这西武大陆的文字。
葛龙见到那个玉签,奇迹般恢复了。
“怎么又这样了?”葛龙愁眉苦脸,这似乎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找不到任何原因。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说他不知道,还连连道歉,葛元说:“儿阿,这事儿以后就只能依靠你自己了!”
葛元说完,将自己的外衣脱开,只见他左边胸膛有个不大不小的空洞,像是被一把利剑刺穿了一样,里面隐隐冒着白光。
“爹......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男儿有泪不轻弹,葛龙将眼泪憋回去了。
葛元说:“这是十五年前的伤,好不了了,所以,有的事情,不得不提前告诉你!”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治好的!”葛龙哽咽了。
葛元又说:“别打岔,听我说完!”
“嗯!”葛龙点点头。
“那年,咱伴着一道惊雷,就是在这里从天而降的。咱不是这西武大陆的人,希望我死后,你能将我的骨灰带回家乡安葬。”
从天而降?莫非自己是仙界的人?葛龙产生了无数疑问,疑问中夹杂着焦虑。
他已经被道宗遣返回乡,想要再进宗门,那是难上加难的事情,更别说是前往仙界。
他的疑问和焦虑被葛元看出来了。
葛元说:“你也不要有负担,我不会怪你,如果将来不成事,就将我葬在这课树下吧!”
“不会的......不会的......”葛龙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他主动停止了呼吸。
葛元看看天空,此时阴云密布;又看看葛龙,小脸已经通红,泪水即将决堤。
葛元道:“非至强,不足以谈身世;非至高,不足以论仇恨;非至上,不足以还家园。”
葛元说完这句话,身体化作道道弯曲的光线,最后变成一堆白骨,随后白骨迅速化成骨灰,撒了一地。
葛龙用那个骨灰盒将他爹的骨灰装上,有意无意地掺入了一些西武大陆的泥土,还混着他的泪水。
装好骨灰之后,葛龙终于失控,大哭起来:“爹呀,孩儿无能,至今也只有聚气五重天的实力,无法带您回家了!”
大哭一场之后,他在树洞里面挖了一个深坑,将骨灰埋在里面,拿着那块玉签,回到家中。
此时不是严冬,在他眼中却胜似严冬,被宗门送回家,被村子的人唾弃,连自己的老爹也走了。
一阵凉风吹过,葛龙暗道:这夏天的风,怎会如此冰凉!
他的心情与炼铁炉中的火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强烈的对比驱使他拿起工具,将炉火灭掉了。
看着货架上一件件铁器,葛龙发现一张单子,上面全是葛元接下的订单,已经全数完成,只等别人来取货了。
按照单子,葛元给自己的父亲当起了送货员。
如他所料,村里的人都已经对他失望了。
“死人妖!”
“变态!”
“不要脸!”
“白眼狼!”
虽然人人叫骂,但是并不是人人喊打!这是唯一的慰藉,要是在道宗,那可真是人人喊打了。
毕竟聚气五重天在村里已经高高在上,而在宗门里就根本不够看了。
送货完毕,葛龙迷茫地朝着那个小小的铁匠铺走去。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现在就连吃饭,都是他的一大问题。
回到家中,他才想起,原来今天也是他十五岁生日。
“看来,我的生日竟成了父亲的忌日!”葛龙自语。
他揭开米缸一看,里面还剩下一些小米。索性将它们全部取出,煮了一锅稠粥。
粥煮好了,祭拜一下父亲,之后喝了几碗粥。
来到父亲的卧房,简陋的桌子上有个钱罐,里面装着铜币。
细细数来一共有五十五个,将铜币装入钱袋中之后,他倒在父亲的床上睡下了。
这床是他小时候跟父亲共用的床,他明明记得小时候睡得挺踏实,现在怎么睡都睡不着了,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直到深夜,他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不觉中,他梦见自己修为有成,即将飞升,他激动地来到榆树下。
奋力刨土,结果刨出一个蛋来。
一个很普通的蛋,看上去像是一枚鸡蛋。
葛龙很诧异,他明明记得里面埋的是骨灰盒。
结果怎么会是一个蛋呢?他将那个蛋扔在一边了。
“骨灰盒呢?骨灰盒呢?......”他一边刨土,一边念叨。
“喂,别刨土了!能不能出息点,别像一只老鼠一样在那里刨土了好不好?”
这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是个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听上去有点甜,或者说有点萌。
葛龙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葛龙说:“你是谁?”
“我是你媳妇儿!”
葛龙猛地一回头,依旧没有看到人,绕着榆树转了一圈还是没有。
“呵呵呵呵呵呵,别找了,在下面呢!”
葛龙低头一看,声音是从那个“鸡蛋”的方向传来的。
他屏气凝神,将自己的耳朵凑过去,希望“她”再说一句话。
“嘿!”葛龙被“她”吓了一跳。
“你......一个......一个鸡蛋竟然会说话?”
“你才是鸡蛋,你全家都是鸡蛋......额,你亲爹亲娘不是!”
“那你告诉我你不是鸡蛋是什么?”
“人家是凤凰......只是未完成涅槃而已......龙哥哥不要这样说人家好不好......”
“切,你就是一只鸡蛋,还什么凤凰,什么涅槃?鸡蛋就是鸡蛋!”
她大怒道:“信不信老娘明天让你继续穿女装?”
葛龙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也大怒道:“女装?原来都是因为你这个邪蛋?”
“你瞎说什么?刚才说人家是鸡蛋,现在又说人家是咸蛋,一会儿还了得?”
“好了,不和你吵了,你说是不是你把我害得不男不女的?”
“是又怎么样?告诉你,你亲爹告诉过我,要是你不成材,养不起我这个当媳妇儿的,那么我可以吞了你!”
“去,我爹怎么会给我找你这么个鸡蛋当媳妇儿?”
“嘁,时间有限,不和你吵了,要是不想穿女装,就把玉签上的六合剑诀学了。”
“什么?又要修炼,就算我将功法战技记得烂熟,就是不会啊!就算我学识真的跟师尊说的一样渊博,也不认识玉签上面的字啊!”
“对哦,这样吧!就不让你穿女装了,让你把玉签上的功法写下来!以后要是再不好好修炼,再不跟你说半句话,直接吞了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葛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他以为是啄木鸟来了,正准备去找。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唤醒了,那人是来找葛元打铁器的。
葛元醒来一看,自己趴在破旧的桌子上,手中拿着笔,桌子上面写着一首诗:
欲出鸿都门,阴云蔽城阙。
宝剑黯如水,微红湿馀血。
白马夜频惊,三更霸陵雪。
他脑子像是浆糊做的,只记得自己明明睡床上的,现在无缘无故趴在桌子上了。
关于那个梦,他记得一句话:“要是不想穿女装,就把玉签上的六合剑诀学了。”除了这句话,他只记得,这首诗就是六合剑诀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