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
吴冠中临终前,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画作几乎都尽数捐赠香港艺术馆?我们以为今天香港仍会是内地跟国际交流的重要窗口吗?当然不是,那是因为,吴冠中在香港找到真正的知音。2002年,吴大师来港参加《无涯惟智——吴冠中艺术里程》,看到香港艺术馆把自己三幅不同时期的作品《双燕》(1981)、《秋瑾故居》(1988)、《往事渐杳•双燕飞了》(1996)并列,把大师造画分析为三个重要风格演变,说出大师从没宣之于口的心事。大师后来提及:“作者的喜悦,莫过于被理解,遇知音!”然后,吴冠中没计较我们家道中落,依旧把画相送,今天还有人看得起咱们,真该临表涕泣!
八十年代我刚念高中时,有一次深刻透顶的印象。跟好友在新世界中心大门的广场,正有不少工作人员在装置大型音响器材,该是即将有什么表演节目,我八卦走近其中一个八九呎高的大型喇叭左看右看,忽然喇叭播出《爱的根源》的前奏音乐,然后,就是谭咏麟唱的“陨石旁的天际……”然后,我一直最喜欢谭咏麟这首;及后在Youtube发现,他在1984年的演唱会中,在观众席请了陈百强上台,也是唱这首。
当年拥张国荣比较有型,但谭咏麟当年的犀利,是你即使不喜欢他,或嫌他土气或亲民过头或手脚郁得“骑呢”!但他由1984年《雾之恋》开始连续三张几乎没有sidecut的大碟,不论你足不出户,还是躲在僻静冷巷,他的歌依然会硬生生钻进你耳朵,亦曾经介入我们的恋爱,也一定在我们青春的天空盘旋过。早阵子有同事访问他,并谈到当年的金曲纪录,他坦白承认如果只计投票,根本头十四首得奖歌都由他夺取,是要电视台派专员商量:“今年要几多首?”而他说:“只要三首算啦!”直到张国荣捱出头来,才稍稍减低乐坛的严重倾斜。很坦白,这二十年把这人忘得很干净,对他后来的唱片、电影,甚至言论都不以为然。尤其觉得他一副整天笑骑骑笑骑骑:粤语,笑眯眯、笑哈哈。的样子过分讨好,跟张国荣的酷刚好成反比。
早阵子王菲复出,看到别人兴奋莫名手舞足蹈单方面干兴奋,我就打呵欠。她在香港发迹,超红了,赚大钱了,回北京了,然后音讯全无。看到没有形象师在旁的她,在横街一副平凡街坊模样,没有山口百惠的祥和,却愈感到那阵凉意:她以前绝美的嗓子是不是刚巧天籁附体,她以往的有型有没有半丝自己的灵魂参与。当时王菲向我们唱歌,有多少分真诚有多少分技术,还是一切碰巧遇上刚刚?好命而已!未至于要歌影星手牵手起舞,当我斤斤计较好了,小人之心以为,即使巨星大师到了一种境界,应该明白知音是要眷顾的,像吴冠中赠画!今天王菲在北京先来宣传,只说了三句……忽而觉得,这冷漠很过气。
看了谭咏麟的个唱!几乎首首歌都会跟着唱,然后想起以往值得怀念的日子!他那时代,走的走,退的退,王菲的王菲,金句的金句,蔡枫华的蔡枫华,反而他仍没顾身份,低低能能跟你玩,会感受到他珍惜这片土地的知音者,会付出汗水报答,再找不出借口不珍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