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各弟子已陆续准备启程,但大多数人在等待一个大日子的到来,五洲朝圣,各国使者已云集于长安。
自春秋之战中原一统以来,进十年,每三年一次的朝圣大会是五洲朝堂极为重视的盛事。各国相安无事的外壳下风起云涌,修养生息过后各国实力都不容小觑,荷包硬了,自然整个五洲的精神面貌也不一样了。
大唐以武立国,中原统一之初为避免春秋诸侯国皇室东山再起,大唐老将们作为定海神针各镇守一方诸侯国,以武力威慑一统后的春秋诸国臣民,倒是安稳了一段时间。
但慢慢武将掌权的弊端就展现了出来。众武将大多不擅处理政务,上下官员体制混乱,上瞒下压致民生不稳,百姓苦不堪言。常有走投无路的百姓聚众变匪占据山头,甚至有好些大唐名士举家搬迁离入云洲。
朝政愈加混乱,政令不达,百姓怨声载道,风雨飘摇,大唐天子夜不能寐甚为头疼。后来一个名叫顾从延的垂髫老者风尘仆仆每日卯时准时出现于安城外那家十二时辰不打烊的茶肆,一人一桌一壶茶,喝完一壶茶就走。但有人问为何这么早来茶肆喝茶,便回答:“我等天子请我上早朝。”众人皆当笑话,大笑了之。
时间一长,常有清晨传送情报的暗侍卫听闻老者之言传到天子耳朵里,天子初始也是一笑置之并不在意,直到袁天罡夜观星象见文曲星无比明亮,推断有宰相之才的人物出现。
杨淳风补充说此人所学之法是御官治国之术,于战世无可用之地,于平世却可大展身手搏来盛世,是大器晚成之相。李昊天这才联想起门外的老人,便一纸诏书宣他入宫,没曾想老者一壶茶完扭头便走,诏书一字未听。
次日宣旨宦官再来,念完诏书,老者似听非听,一壶茶完又径直出了茶肆。如此往复好几天,传旨宦官的圣旨始终没有交出去,传旨宦官有些恼怒欲押老人入牢,治他个抗旨不尊之罪,但见老人神色从容不似那沽名钓誉之人,怕是有真本事,所以态度依然恭和。
“吴官子,我们日后免不了常常见面,我不与你为难,我有二十四疏可解天子烦忧,烦请转告,让他明日卯时来听。”这次老人离开前丢下了一句话。
次日卯时果然有一骑卯时出长安门踏入茶肆,一眼便看见了茶肆中央的垂髫老人,大步走向他恭谦一鞠躬:“在下李昊天,为大唐万载千秋计,为百姓安居乐业虑,敢请先生教我。”
老人并未理睬,继续喝茶,一壶茶完,留下一卷一疏径直离开。
次日开始,每日老者入茶肆必有一黄缎龙纹的中年人提前煮好茶待老者入门,恭谦作揖,老者依旧每次一壶茶一卷一疏。
如此二十四天,终于一壶茶完,老人说话了:“再上一壶茶,加一个杯子。”
随后起身欲行大礼,被李昊天掺住:“先生毕生所学,蛰伏六十载,解大唐之忧,得先生相佐,是我李昊天之幸,大唐万民之服,免礼了。”
“请陛下入座。”老者慨然接受,并不矫情作态,长安城门茶肆闭门谢客,两人一坐,便是三天三夜。
之后,大唐一纸天子亲笔圣旨传遍五洲,有一人横空出世官拜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顾从延,一朝成名天下知。五洲暗探一触即发,如捅蜂巢蚁穴,探查顾从延生平,却只探得六十载居河洛之滨,一竹林一茶一茅屋一妻室一小女。
顾从延任大唐宰相后,主要政策有五:一,修法制,使万事有法可依。二,改官制,改诸侯国为郡,朝堂直辖,使大唐每一寸土地都有官可究。三,扶农业,推动春耕秋收,农忙时兵变农发展农业。四,兴科举,顾从延用三年的时间遍寻名士考核大唐官员,挑选出来了七名年轻郡守令各带三十名文官,委派到各春秋诸侯国协助武将管辖郡邑。五,修史书,记载中原战事与大唐历史。
乱世靠武,盛世靠文,一点不假,宰相勤勉,自上任后日日卯时上朝,无论刮风下雨。初始政令反对声此起彼伏,弹劾顾从延的奏章在御书房堆积如山,李昊天为支持顾从延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把火烧了所有弹劾奏章。
顾从延做人恭谦,行事却雷厉风行,既定法制如有违反必按法制行事,丝毫无情面可讲,上上下下上百个官员被惩戒,杀鸡敬猴,时间一长法制也就深入人心了。
至于诸侯郡县,起初七大将军都不服气,处处与郡守令争锋相对。
顾从延早有安排,让郡守令势必恭谦忍让笑脸相对绝不可正面冲突,下到郡县半年内先查问题不行政事,把问题梳理出来上书朝堂,伺机而动。
半年后,李昊天听从顾从延之法在大唐中心郡城洛阳设宴款待七大将军,把他们和顾从延关于一室,重兵把守,不出一人不进一人。
七大将军见声势浩大惊然坐定,未及开口,宰相顾从延起身亲自给七位将军倒了一碗酒:“此酒产自河洛酒泉,河洛城下有泉,其水若酒,醇香浑厚,据说和军中黄酒其味相似。”
众将军气呼呼,哼了一声,并不饮酒,顾从延并不尴尬,继续道:“老朽顾从延自春秋以来,不曾参战却分析过春秋每一场战事不下百遍,一场战事就一碗酒,年轻时不知醉了多少次。春秋大战,一统中原,在座诸位功不可没。顾某今日得幸见着诸位将军,心潮澎湃,效法年轻时,一个故事就一碗酒,诸位且听我说得对不对。”
顾从延沉吟片刻,眼神灼灼。
“刘病乙将军,你带领1万大军孤军深入中原燕国腹地连破33座城池,一气呵成,一仗打得燕国魂飞魄散,好!”
一碗酒下肚。
“李冰将军,你三千骑强过飞鸟难行的蜀道,打下巴蜀中原粮仓,使大唐再无后顾之忧,好!”
二碗酒下肚。
“廉朝将军,三年对峙,以战养战,耗死赵国20万甲兵,使实力最强的赵国成了被剥了壳的乌龟,好!好!”
三碗酒下肚。
“卫凌青将军,渭水河畔设计火烧10万齐国水军,破了唐国不擅水战的传闻,酣畅淋漓!好!”
四碗酒下肚!
“吴寒将军,十八岁第一次作战便领800士兵入魏,火烧魏国粮草大乱魏宫取魏帝首级,一战封将!好!”
五碗酒下肚,顾从延有些许醉意,场中气氛大有缓和,将军们思绪已被带入当年的春秋之战中。却见顾从延拔出吴寒将军的剑剑指韩默。
“韩默将军,翻越横山山脉创造行军最短时间奇袭楚国救下唐国国都,免了大唐灭顶之灾,好!”
六晚酒下肚,顾从延砸了酒碗,剑指顾炎。
“顾炎将军,就地修缮弓弩改造破城车攻破韩国固若金汤的护城池,打下春秋最后一战!结束二百年春秋乱世!好啊!哈哈”
白发垂髫,稚子之心,顾从延第七碗酒下肚,扔了剑刃,抬手作揖。
“顾从延一介书生,于战国乱世,修的却是安世之法,年轻时长叹生不逢时,恨不能弃文从武,与将军们共赴沙场!幸得诸位将军打下这大唐万世基业,使我六十载所学终有施展之日!顾从延感谢各位将军。”
七位将军神色恍然,多年无人提及旧事,连他们自己都快忘记了。
如顾从延,一战就一碗酒,众人听及旧事也是默默自斟自饮,已是半酣。
此时,顾从延拿出七卷卷宗一一分发给七位将军:“我既已赴任宰相,便会忠于职守,做宰相该做之事!这是我让郡守令查访各郡邑罗列出来的问题,诸位将军好好看一看是不是辖区发生的事情。”
七位将军各自翻阅自己所管辖范围内的卷宗,神色由蹙眉渐转肃穆,而后怒目而瞪,直至拍案而起:“竖子敢尔!坏我百万将卒打下的大唐基业!”
顾从延静默片刻,缓缓道来:“一凤栖于梧桐之颠,不知木朽于中。一将功成,百万兵卒没黄土,得来这盛世大唐。如今大有官员中饱私囊,上瞒下欺,政令不行,路有饿殍,民怨沸腾,逼民为匪,这是将军们一生征战要的盛世大唐?大唐根基不稳,一朝梧桐倒,中原重回战国乱世,将军们可心安啊?英雄迟暮,晚节不保,史官怎堪落笔啊?”
一连三问,字字锤心,七位将军默然不语。
“你我终究是要退出朝堂,大家不如就学了白起上将军专心军营,朝堂诸事繁琐让给年轻人也无妨,顾某也不过是二十载光阴而已,将军们就让年轻人们去折腾吧,十年为期,给诸位一个盛世大唐,否则顾某自裁谢罪!大唐拜托诸位了!”顾从延一揖到底,七大将军肃然抱拳回礼。
自此不再讨论朝堂,八人秉烛煮酒挑灯看剑共话春秋,一天一夜后七大将军释然而出。
终于郡守令实权在握,朝堂令行禁止,各郡邑互取所长补所短,大唐这才在短短的十年里有了这天下朝拜,兵强马壮,百姓安乐富足的盛世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