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为家分担,四岁帮我妈带二姐,五岁就能自己去五里地之外的姥姥家求援要吃的,当然每次姥爷或者我大舅都会带着粮食一块儿把她送回来
六七岁的时候,我妈会把我们家分到的红薯,擦成片晒到一个空地上,每天晚上在我妈她们下地回来之前,大姐就会把三姐哄着,然后带着二姐,把红薯片一片一片的拣着装在布袋里,等着我爹来扛回家,
从我记事起,就没见大姐有一会的歇息,大姐手很巧,我们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大姐裁剪后在缝起来的,所有人穿的鞋,都是大姐和二姐一针针的衲出来的,那时候我穿的都是姐姐们剩下的,大姐每次给我改动的时候,都会在一些残破的地方,贴一块布在用彩色的线,在周围绣些花呀草呀的,即便是块补丁,也不会让人看到它的不堪
大姐不仅针线活好,下地,也是一把好手,大姐很小的时候,眼见着家里的一贫如洗,和我妈所受到的不公待遇,这些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大姐的心里,
在大姐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我妈又怀了我,(哎,我在我妈肚里,偷偷的把自己修炼成了女儿身,所以也不是很争气,),那时候我妈身体不是很好,在没有力气下地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姐要求下地去挣工分,整个村子都没有十二岁的劳力,我妈当时不同意,可大姐铁了心的去,生生的饿了自己三天来表示当时的决心,后来我妈终于松了口,让我爹带大姐,去我们队的队长那里要活干,
我们队的队长当时既可怜我家的状况,又得照顾全队社员的不满,左右思量之后,答应大姐,可以成为我家能挣工分的又一个劳力,不过,大姐只能挣半个工,也就是说,一整天算一个工,一个工为十个工分,而我大姐,干一天只能算半个工,也就是五个工分,即便是五个工分,我爹和大姐还是很高兴,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说着笑着,设想着未来的日子,
每天队里敲了集合钟,等社员们集合完,队长派活的时候,都会把最轻省的活留给像大姐这样力气小的,或,一些老弱病残的人,地里的农活说是轻省,但那有什么是安闲的呢,在机械化还没有到来之前,大小的农活都是要用手和体力来完成的,
那一年的秋天,玉米长势不错,秋收的时候,大姐被分到十五个人一组的掰玉米小组,然而那个组有九个人反对我大姐的加入,她们都嫌大姐小,说会影响进度,在队长强硬的镇压下,我大姐终于留在了小组,
大姐心里清楚大家的想法,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她下得地去连口水都没敢去喝,就一直闷着头掰呀掰的,手被挤出了血泡都忘了疼,到傍晚收工的时候,我大姐在她们组的排名,是第四名,许多年后,大姐说,其实那些大人们,不是不如她快,是她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家长,偶尔还要去地头歇会儿,如果她们都卯足了劲,那我大姐肯定被甩的屁都吃不上,
其实那晚大姐回家,我妈看到大姐的手,眼泪连连的好一会,
等收了地里的玉米,空出来的地,就要撒小麦的种子了,地里的农活在这个时候是最累的,拉粪,散粪,耕地,整地,播种,…
在很早的以前,我认为,化肥这种东西,应该还没有研究出来,至少,没有流行到我们这片土地上来,那个时候,都是靠社员们各家猪圈里的粪来养地的,我们哪,每家院子里或院门外的角落里,都有一个两米左右深和宽,四方形的猪圈,是往下挖的两米左右,里面喂猪,带养粪,粪的结构,是一层麦秸杆,或玉米杆,在垫上一层土,然后殷水,然后等猪在上面窜腾几天压实了,就继续扔麦秸杆,扔土,殷水,等一层层的垫得有一米五六的样子了,里面的东西成黑褐色的时候,这圈粪就算养成了,各家的粪都是要充公的,那时候,社员们都以谁家的粪多为荣,这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种麦子的时候,社员们要两个人一辆车,把粪拉到地里去,我们那拉粪的运输工具,就是电视上,那种套上马拉的马车,只不过电视上是套上马拉,而我们是要人来拉,那个年代,一个生产队里的马呀牛呀的也就两三头,是要用来耕地用的,平日里舍不得让它们太累,
当然社员们也愿意有活干,谁还在乎累不累,只要每天能出工就很满足了
那天,我姐也跟着拉粪的队伍拉粪,那时候是这样的,每辆车两个人,一个架辕的,这个人在车板中间的铁环里,用绳子栓个套,在套自己的肩上,就是那个马的位置,那个位置的人一般都要体力壮的男人,另一个在车辕边上也栓上一根绳子,(这个人,一般都是女人),挽个套,然后那个套也挂在肩膀上,两个人使劲拉绳子,这一车粪,就在两个的合作下,轱辘轱辘的去了地里,成了地里的养料,
在拉车的时候,边上这个人的作用,就是劲越大,中间那个人架起车来就会越轻松,
想我大姐,当时来说还不如人家的车辕高,人家谁要这样一个副手干嘛?我大姐为了她的绳子能套上人家的车辕,是低声下气的到处给人说好话,那些大人们都把她无情推开了,一个个的生怕被我大姐粘上,连个好脸色的都不敢给,后来还是队长出面找了一个相对于壮实又善良的人,许他带着我大姐,可以给他多加一分工,拿我大姐的一分工补给他,那个我们喊他叔的人,这才答应了和我大姐同拉一辆车,
其实,在那个年代里,大家有几个不是为了一口粮食来拼命的呢,她们给我大姐留了情面,也就要多付出体力,那个时候,争的就是一把子力气,和那一口吃的,所以在生存面前,人们会变得异常自私与刻薄,
而那一年大姐只不过才十二岁,农村的十二岁也就是十一或十周岁,而我十二岁的时候还是个又馋又懒,上天入地到处惹祸的祸害,
那一年,收成好,队里刨除了要交给国家的公粮,剩余的玉米按每家的工分,都分给了社员们,我们家,因为有大姐每天挣的五分工,又赶上了好年景,在我爹和大姐的努力下,我家那一年分到的玉米,比往年多了好多,还好,队里的工分制,是按每年收成粮食的多少来分的,只要按国家要求的数量把公粮交齐,那剩余的粮食就统统是社员的
虽然刚开始大姐在大群体里,举步维艰,处处受到责难,但慢慢的,人们就不是那么为难她了,在后来,好多人都夸我大姐懂事,能干,小小的年纪礼数周到,和任何人都能处得来,
大姐不仅在外人眼里出众,在家里,她永远都是吃在后干在前,许多年来从来没有任何埋怨,我妈在外面受到的冷眼,或者闲言碎语,只要让我大姐知道了,她都会找到那家或是那些人去理论,每次理论都不争不吵,就是慢条斯理的,就能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大姐经常说,现在的咱们家,不是以前任人欺负的那个家了,我们的妈,也不是谁想踩两脚就可以踩了,她的儿女长大了,她有人保护了,
不过那时候,家中最小的我,从来没有家庭荣辱观,我就像个二赖子,啥都不懂,只知道在家和她们干仗,所以那时候,我是全家的反面教材,一个咋咋呼呼的二百五,
大姐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时不时的有人来家里提亲了,我爹和我妈一直觉得对不起大姐,认为家里的几个孩子最苦的就是大姐,所以,盼望着大姐能被好人家相中,能让大姐不在吃苦,而大姐好像有她自己的主见,好人家歹人家她都不选,就一直等着,那几年可把我妈几坏了,害怕好人家的男孩子都被别人挑走了,我大姐最后成了老姑娘,但,我大姐好像不怕她成老姑娘,她整天高冷的不行,
后来,在某一天,我姐夫,终于出现了,有个媒婆来提亲,介绍了我姐夫家的情况,其实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谁家什么情况不用媒婆渲染,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家几斤几两,
姐夫的父亲是生产二队的队长,热心耿直,虽然不在一个队,每次在路上遇到我爹或我妈都老远的打招呼,从来没有对我们另眼相看,
媒婆提到他家的时候,我爹我妈都非常满意,而我大姐,却要求要和姐夫先聊聊,然后在说愿不愿意,
那天大姐和姐夫聊的啥,我们谁都不知道,反正后来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在后来,全国施行了,土地包产到户生产责任制,每家都有了自己的土地,还没结婚的姐夫,从那时候起,就承担起了我家大部分的体力活,
岁月告诉我们家,选择大姐夫,是大姐和我们家最大的幸运和福气,
大姐,不卑不亢,隐忍谦和,她吃了家里所有的苦,从小就看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也正是如此,她一直在争气,也教育弟弟妹妹们,要撑起我们家的根基,保护我们的妈妈,所以大姐该得到老天的眷顾,她应该享受一辈的宠爱,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