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京,轩日王朝那气势不凡的朝堂之上,身着金黄帝袍的萧赤海高坐于上,睥睨朝中群臣。
剑道大会过后,萧赤海的名声更显,四大宗师成了三位,而这三位中,无疑是萧赤海稳居首位。
无论是朝堂皇权,还是一向流散的剑道宗门,从未像如今这般权势尽集于一人之手。
“末将拜见陛下!”司徒虹匍匐拜倒,神色中说不出的恭敬顺从之色,“姜家余下逆贼已被末将尽数斩杀!”
萧赤海大笑一声,笑声震得群臣心头震荡不息,皆不敢直视这位权势超古越今的帝王。
“做得好!姜秋白怎么说也是你的师尊,你竟能做到如此,也称得上是当时少有的‘天才’了!世间凡人果然妙不可言!”萧赤海脸上笑意更盛,眼中的嘲讽不假掩饰。
“陛下谬赞,末将惶恐。”
司徒虹心中忐忑,一时琢磨不透这位帝王的心思,当初剑子殿试正是眼前这位一手促成,以背叛的代价许下了自己青云直上的仕途。
“司徒虹,放心,寡人会大大赏赐你的忠心!”
司徒虹匍匐在了地上,不敢再抬头看望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
……
斩神台上,姜岱姜炎二人被束缚在龙纹玉柱上,衣不蔽体,披头散发,脚底是深不见底的蛇窟。
一条条足有手臂粗细的脂粉玉蛇从蛇窟中蜿蜒而上,沿着玉柱钻入两人的衣衫内,一双双血红妖瞳在暗色中射出妖冶光彩。
纵使两人心智如何坚定,被这冰凉无骨的异物不断噬咬身躯,也不由低吟唤痛。
“身为朝廷重臣却通敌卖国,也活该你们姜家有这等下场,自己看吧,这是你们那两个弟妹的尸首,坏事做尽因果报应!”
看守的将士不屑地啐了声,按令为两人展开一面幻化镜。
镜中显示的正是姜骁姜霖二人的尸体被悬于靖京城墙之上的景象。
“霖妹,小弟!”两人悲呼,眼神顿时失去了聚焦。
姜霖和姜骁是他们这段时日的全部希望,而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被废去修为,毫无尊严地在这里残喘度日,还不如叫他们去死!
“告诉萧赤海那老儿,有本事就一剑杀了我们!”姜岱咬牙高喝,一条粉玉蛇正在盘在他肩头,蛇信不断舔舐他的耳轮。
“休得对陛下不敬!”守卫怒喝。
“都退下。”一抹华丽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喝退了两侧守卫。
“许久不见,两位少爷。”来者正是司徒虹,他的脸上泛起最擅长的虚伪笑容。
“你来做什么!”姜炎哼道。
“两位少爷难道就不好奇姜剑主酒中的夺魂散是从何而来?难道不好奇你们那弟弟妹妹最后是怎么死的?”
司徒虹桀桀怪笑,看二人愤怒却无能为力的模样,心中仿佛得到极大的满足。
随着司徒虹的叙述,姜岱姜炎简直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司徒虹早已死了千百遍。
“不过陛下仁慈,不愿这么快让你们去死!这是桃血魔丹,对修士来说具有大补之力,一时半会让你们死不了,但是,这也是粉玉蛇最爱吃的玩意。”
说完,司徒虹用剑气强行将丹药喂入两人口中。
嗅到气味,蛇窟中的粉玉蛇变得格外活跃,纷纷朝两人身上缠去,丝丝的蛇信听得司徒虹心中都有些发憷。
“往后,每日会有人给你们服用,万不可辜负了陛下这份美意!”
满意地大笑一声,司徒虹离开斩神台。
……
靖京城门上的尸体已经悬挂了半月余,日光曝晒加之雨水冲淋,面目模糊不清,甚至发出阵阵腐败味道。
帝都百姓早对这两具悬尸厌烦,哪怕是天大的仇怨在这整日的尸腐味之下也该化解了。
起初几日,还有文人墨客群情激奋地写檄文讨伐姜家通贼窃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家的名字似乎消融在了岁月之中,不再有人提起。
除了偶有孩童好奇打量城墙上那死透了的身影,城中的百姓们再也不像第一日那般殷切,宁愿冒着骄阳也要抬头张望这不怎么美观的玩意。
即便再好看的滑稽戏也有落幕的一日,更别提这两具神弃鬼厌的尸首。
三月后,京兆尹孙文长终于接到萧帝的敕令,便立即命人将两具尸体从城门上松解了下来。
当尸体落地,冲天的尸腐味让当差的几人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呕出来。
负责抬尸的四人更是满脸苦色,捂紧口鼻将尸首丢入裹尸袋中,若不是官府给了两百多个金币,他们才不愿来干这苦差事。
到了城门外五十多公里的清风岗,几人见四周全是荒野,不见人影的样子,于是将裹尸袋放下,准备打道回府,毕竟这两百多金币中可不包括埋尸的费用。
“活到这份上也算你们倒霉,安息吧。”
其中一人心里似有些过意不去,嘟囔了句才和同伴离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日的风吹雨打,姜家姐弟的尸体逐渐被泥土覆盖,上面竟生出杂草来,远远看去像是个小土坡,时而有倦鸟停歇。
伴随今年第一声春雷响起,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在靖京城落下。
空气中弥漫清雅的泥土芳香,城中百姓忙着庆祝春日的到来,却不曾发现此时天空竟劈下数道紫红色神雷。
这些诡异的神雷似乎在一瞬间将天地连接起来,昏沉沉的苍穹中波云诡谲,从中仿佛探出一双魔爪,要将这些神雷全部抓住。
而此时,四大凶地,九大禁土中数位活了上万岁月的存在,不约而同屏住了气息,小心栖身于巢穴中,不敢打探这些神雷。
其实,这样的场景并未持续多久,随着最后一声春雷落下,天空已然恢复平静,雨势转小,万物初醒,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朦胧美意。
靖京城郊,一抹身影从尘土中爬起。
他一点点揩去身上的泥泞,竟露出白玉般的身躯,似婴孩肌肤般细腻,又如玉石般剔透润泽。
一双黑眸,如混沌初开,乾坤始奠,射出透人心魄的厉芒。
混若天成的肌肉线条,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刀削般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容貌,还是旧时的容貌,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像是太久没有活动,喉咙难以发出像样的声音。
一番尝试调整后,仿佛终于适应了这片天地,他自问道: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