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闹了一阵儿后，向垣接了个电话便出去了。
曲清越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去洗了个澡，然后敷上面膜接着窝在被子里看剧。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个不停。
这么晚了，宋可可这么着急地给她打电话，曲清越心里闪过一丝担心，迅速滑过接听：“可可？”
电话那头极为安静，甚至安静地有些异常。
隔了几秒才出现宋可可的声音，似乎带着焦急过度的哭腔：“越越你……在家吗？”
“啊，我在。”曲清越耐心地回答。
“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给你打的电话，就你那个导演朋友，她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曲清越心头一紧：“她怎么了？”
宋可可轻叹一声，随后接着说：“今天回来的时候，一身的酒味儿，感觉喝的有点神志不清了，我问她也不肯说话，就直愣愣地躺在地板上。”
最近吗……除了钱雨灿兴致冲冲地要她一定要看拍卖会，好像再没聊过什么。
从大学毕业以后，除了偶尔的相聚和微信的几句聊天，在生活和工作上，她们已经没有了交集。钱雨灿很少跟曲清越提工作的事，既然她不想说，清越也不会多问。
两人把握分寸的交往，也许看上去是好的，可真遇到什么事情时，对方也许没办法第一个知晓。
宋可可在那头呜咽：“刚真的吓死我了，我，我本来想去厨房给她弄点喝的，结果一转头，她就扒拉我家的药箱，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直接放进嘴里吞……”
“可可，你先别急，她吃了多少？你先看看药盒子。”曲清越在电话里安抚宋可可，可可显然被钱雨灿这模样吓坏了。
“不用了，我们现在在医院，护士正在给她洗胃。”宋可可干咳了两声，“我跟她其实不算太熟，因为工作时间不一样，平常很少打照面，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什么也不肯跟我说，也许你陪在她身边，比我在会好一点……”
“你在哪个医院？”曲清越摘了面膜，拖鞋踩了半只直接走进洗手间。
宋可可报了地址，曲清越一边穿衣服一边搜地图。
这医院离向垣家很近啊！
开车去应该用不了十分钟。
她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对面就是向垣的卧室。他的门是紧闭的，但没有锁。从门缝里看不到一点光亮……应该是睡了吧？
要不要叫醒他？
如果一声不响地就把朋友带回来，是不是不太好。
曲清越做着心理斗争，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知向垣是有心灵感应还是听到了她刚刚打电话的声音，他打看门时就看见曲清越站在他门口，一脸焦急和无措。头发显然是匆乱吹过的，还是半干的状态，脸上很素净，衬衫领子还翻起来一块。
“怎么了？”向垣双眼迷蒙，有种半梦半醒的感觉，他本是有些口渴才出来的，结果看见曲清越求助的眼神，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在听完曲清越语句有些错乱地讲完事情经过后，他折返回房间，换好裤子，披上外套，摸摸曲清越的头说：“走，一起去。”
车内，曲清越眼眶微微发红，她摇下车窗，像是在用这冷冽的风来掩饰自己。
她很自责。
这几天光顾着交到男朋友而喜悦了，好像忽略了身边的好朋友。记得宋可可之前有暗示过她，问她钱雨灿是不是总是黑白颠倒，总是回家那么晚，总是……醉醺醺的。
曲清越当时都自动理解为是“工作原因”。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烦躁，好像抓住点什么就想盖个罪章，如果自己能再关心钱雨灿一点，如果自己多问问宋可可，而不是等出事了才接到宋可可的电话……
刚刚敲门时，向垣明显是刚醒的样子。是不是自己打扰到他了？长期的过度劳累，让向垣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白天醒得很早，咖啡一杯接一杯地喝。他的眼眶下，明显有了青色的痕迹。
“对不起……”这句话像是隔空对钱雨灿说的，又像是对向垣说的。
向垣车开得很快，他没开导航，直接走的近路。
听到曲清越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还带着些许哭腔，他的手顿了一下，不过立刻恢复自然：“我只是不喜欢她带你去喝酒，又不是讨厌你跟她交往。”
她沉默着点点头，脸上虽然十分镇定，但握着手机已经泛白的指关节出卖了她的紧张。
“不过啊，你以后可得看紧她，一个女孩子总喝得烂醉，多危险。少喝点酒，对她好，对大家也好。”向垣忍不住又多啰嗦了一句。
还有，他一点都不怕麻烦。
这句话斟酌许久，向垣还是没说出口。只怕说出来会更给曲清越增添负担。
曲清越到医院顺着宋可可发的信息找到了她，宋可可说医生已经给钱雨灿检查过了，也洗过胃了，还好她吞的是一些维生素，没有大碍。
宋可可跟向垣打过招呼后就一直盯着曲清越，眼睛里写满了“该怎么办”。
“我们接她到向垣房子住一晚吧。”曲清越看了一眼向垣，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钱雨灿看到曲清越跟向垣一同出现时，虚弱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是向垣把钱雨灿背上的车后座，然后再回到驾驶座上开车。
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在等最后一个红灯时，曲清越稍稍在向垣的肩上靠了一会儿。
她并不知道钱雨灿已经醒了。
夜色黑得发沉，尽管车开过来是一路灯光，可落入钱雨灿的眼里，只剩下荒凉。车内开的空调温度适中，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凉僵硬。
头痛欲裂，可钱雨灿就是不想闭上眼睛，她感觉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睡着了，跟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朦胧中，看到两人靠了一会儿，钱雨灿没有动。
心里猜测着，这两人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就是快要在一起的阶段了。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心情替越越高兴。
今天发生的种种，在脑海里乱作一团，翻滚着。
直到看见车开进一个高档小区，她才慢慢用手肘撑着坐起来。
曲清越很敏觉，在她刚起身的一瞬间，便开口问道：“灿灿姐，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很不舒服？”
钱雨灿只觉得自己嗓子像放在铁板上干烧一样疼，胃里空空的，说不上疼痛但也很不舒服，她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有水吗？”
“有，有的。”曲清越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熊保温杯，转身递过去：“小心烫。”
热水下肚，喉咙被滋润以后，钱雨灿总算觉得自己可以恢复说话的能力了：“我大概是喝多了，你别紧张，我没有要吞药片的。”
其实刚被宋可可背出来时，强烈的冷风一灌，她清醒了不少，理智也找了回来。只是全身没有力气，只能被拖上了车，又被背上了医院。
有些愧疚，宋可可那么小的一个人，背着将近一米七的她。
曲清越一时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强颜欢笑的事儿，她在面对钱雨灿时，一点都做不来。可又不能继续表现出很担心的样子，这样只会让钱雨灿更难过。
好不容易想好了措辞，可看钱雨灿落寞地把头倚在窗边，似乎已经错过了再谈那个话题的时机，曲清越抿抿嘴，眼睛一直盯着后视镜。
向垣打过方向盘，把车驶入地下车库。
空气中似乎有浮动的水珠，一呼一吸之间，只觉得肺部更闷更痛。
寂静的车内，钱雨灿几乎是在车停下来的一瞬间开口说话的。
“向垣，你认识什么房产中介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大家搞得一愣，向垣解下安全带，先替曲清越开了门，随后又打开车后座，看着曲清越扶着钱雨灿下车后，才开口，嗓音淡淡的：“认识，我可以把他微信推给你。”
“谢谢。”钱雨灿扶着曲清越的腰，头还是有些晕，闷闷的，想拿个锤子之类的东西捶一锤，把里面沉闷的东西都给捶出去。
“你要买房子？还是卖房子啊？”曲清越问。
“卖掉。”
“你之前跟……那个公寓吗？”曲清越没提夏仲时的名字。
“嗯。反正也不会有人再进去住了。”她不会，夏仲时更不会了。
这段时间给曲清越的同事添了不少麻烦，她觉得还是自己独居比较好，不影响别人。之前怪她头脑一热，一听这位网友跟她同城，去她家看房子时，一听还是曲清越的同事，立刻搬来行李入住了。
不为别的，这样好像能多了解曲清越一点。
曲清越这个孩子，从大学就是，担心别人永远要比关心自己多得多。在公司受了委屈，还得是她同事说，钱雨灿才知道。要不然还不知道小家伙要委委屈屈瞒多久。
因为她分手的事儿，小家伙还一直在自责。每次见她都愁眉不展的，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沉默地吃东西。
到家后，曲清越脱掉鞋子，直接穿着袜子走在地板上，把她的拖鞋给了钱雨灿。直接扶着她进了卧室。
“看来，这段时间一直就你们两个人在这儿住啊。”钱雨灿坐在床边，看曲清越在衣柜里翻找衣服，橘黄色的毛线袜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小小肉肉的脚丫一翘一翘的。
随后她抱着干净的睡衣和一件衬衫、法兰绒长裙，一双厚实的毛线袜子放到钱雨灿怀里：“都是洗过干净的。嗯……内衣什么的我去行李箱拿套新的给你。”她故意把钱雨灿刚刚的话略了过去，低垂着眉眼，似乎在害羞。
可不是只有两双拖鞋嘛，曲清越在心里吐槽，刚去向垣家时，连水杯都只有一个呢。
“你明天有事吗？”
曲清越摇摇头，随后又补充：“晚上要参加同事的生日会。”
“那你陪我聊会天吧，不喝酒，只聊天的。”钱雨灿怕曲清越不放心，又多说了一句，“我先去洗澡了。”
曲清越坐在床边等，被子只盖了一半，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突然想起来这儿只有一个枕头！
她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蹑手蹑脚开门出去，敲了敲向垣房间的门。
向垣穿着深灰色的睡衣，询问道：“又怎么了？”
“呃……你们家有几个枕头啊……”曲清越有些窘迫。
向垣捂住额头，尴尬地笑笑：“我竟然忘了这个。”他转身把自己床上的灰色枕头塞到曲清越怀中，“这个给你枕吧。”
“那你呢？”
向垣指了指客厅：“沙发上不是还有抱枕吗。”
“……那还给你，”麻烦向垣这么多事儿，她不能再让他枕抱枕啊，本来就浅眠，枕抱枕一定睡不好的，“我睡眠质量好，小时候睡沙发睡惯了，枕头给你，抱枕归我。”
可向垣直接把枕头塞过去，道了声“晚安”，直接锁了门。
留下曲清越抱着个灰色的大枕头，站在门外。
拗不过他，只能作罢。
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盯着浴室的门，有些发呆。
等钱雨灿披着毛巾出来时，曲清越才慢慢回神。
棉质睡衣穿在钱雨灿身上，明明上面印满了可爱图案，可穿在钱雨灿身上，却多了几分冷艳。垂落下的长发，如美人纤细的腰肢随着摆动，深邃眼角下的一点泪痣，在钱雨灿素颜的时候格外明显。
钱雨灿平时化妆都喜欢涂特别红的口红，虽然艳丽，可曲清越更喜欢素面朝天的她。
那样才是脱下伪装，卸下包袱最真实的钱雨灿。
明明也才二十七八，明明心里还是个小女孩。
钱雨灿很自然地坐到曲清越身边，用手臂轻轻揽着她。注意到她身后靠着的枕头不同于床单被子这一套抹茶色，而是高级面料的深灰色。
看起来很像是某人房间里的枕头呢。
她心领神会地一笑。
“怎么了？”曲清越对她突然的笑容有些讶异，明明是个悲伤的夜晚。
“没什么。看着你，我觉得开心多了。”钱雨灿笑得很诚恳，眼里很清澈。
“你以后多笑笑嘛，说真的，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曲清越有些撒娇地扯了扯钱雨灿的袖子。
她像宠妹妹似的摸了摸曲清越的头：“谢谢小美女的夸奖。”
两人寒暄几句，慢慢聊回了正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