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可以考虑考虑。”
清尘喝了口白粥,“不用了。”
“道长我不说别的,您这样貌气质都不需要包装了,我帮您做个宣发推送,您都能妥妥的当个网红,月入百万,何必像现在这样白粥咸菜配馒头?”
“白粥配咸菜,没有什么不好的。”,清尘沉吟一番道,“若说有什么不太好,却是差了蛋白质和脂肪的摄入。”
言罢便叫了两颗茶叶蛋。
“道长,你不用这么急着回我,这是我名片你拿好,你在考虑考虑。”,男人说着从一盒精致的名片盒中取出了一张放到清尘面前,浑身漆黑的猫儿上前刨动了两下,‘xx娱乐公司’
这是一家粥铺,夏时即便过了清晨,晌午也有许多人来吃些清淡味,以解暑。清尘放下碗筷,结了账转身离去,那人仍坐在位置上有些惋惜地看着,那张放在桌面上的名片。
婉男两三下跃上清尘肩头,在其耳畔道:“道哥,你干嘛不答应那人?这两日净是白粥素面。”,说到此处婉男吐了舌头,她已是死物不必再每日进食,可也经不住天天白粥素面的日子。
“做个明星也挺好的,要真出了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每日大鱼大肉不也挺好的嘛?”
清尘停下脚步,站在人流中两旁是匆匆而过的普通人,有白领结伴外出就餐,有外卖员汗水浸透了衣衫,还有父母接着儿女共进午餐。
“你知道什么是人间嘛?”,清尘似是在提问,又似是在自问。
“人间?”,婉男瞧了瞧清尘又瞧了瞧四周,“这就是人间啊。”
清尘闭眼:“那你听这人间如何?”
婉男学着清尘的样子也闭目静神,细心聆听。
嘈杂喧哗,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若是细听又能听到,一位中年人的无奈:“喂,妈我这周末回来,上周临时加班没办法,我这周我保证……”
一位老人的焦虑:“我给你安排的相亲你又没去!怎么?你想当个老光棍啊?!我现在严肃通知你……”
一位女子的喜悦:“喂,老公!我给你说个事,我今天去医院检查了……”
一些孩子的啼哭:“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了,我下次一定考好,你们不要吵架了……”
清尘抬眼所有的喧哗转瞬消散,隔垣洞见之下那无形的隔阂犹如透明的屏障将他包裹,使他身在人间,神在天外。
婉男的声音在这屏障外传来,“道哥我比较笨,不太懂。”
“你心没静下来。”
婉男无奈耸肩,又问道:“道哥话说,那星探怎么会看见你啊?”
清尘迈步向着远处走去,“因为看人是他的工作,他自然能看见我。”
“啊?”婉男思索一番还是不懂,索性不在去想又道:“那咋们现在去哪啊?”
“去道协。”
“去道协?”
“我证件到期了,要补办。”
“道哥你居然还要办证?”
“身在人间,自然要按人间的规矩办事。”
花随叶落,泥燕随风。
几日后京师的一座老旧住宅楼前,一道魁梧又有些落魄的身影随着黑夜下的一缕月光消了身。
他步伐轻盈好似蹑手蹑脚,他似乎怕打扰到谁,或者不被谁发现般来到了一处门前,一别经年如今回来已是物是人非,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了那枚珍藏的钥匙,怀着忐忑的心扭动着。
咔,门开了
一道沉闷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你不该回来的。”,似乎在劝诫又似乎在威胁。
陈雷认得这声音的主人,那是他无数个梦中都想要捏碎的身影,他呼出一口气镇压那缓缓攀起的怒火,他现在还不能被怒火烧了神智。
“来楼顶,我在楼顶等你。”
陈雷知道今天这门,他是迈不进去了。
楼顶,与那些高楼大厦相比稍显低矮的老旧居民楼顶,仍旧能感受到独有的大风,那立于围栏旁的身影穿着一件漆黑的大袄,仿佛要与夜色相融,却又被那远处的人间灯火所照耀。
“你不该回来的。”,他又说了一遍,“一走了之不好吗?”
“她在哪?”,陈雷不想浪费口舌。
“她对你很重要吗?”
“她在哪?!”,陈雷有些焦躁。
“你真的爱她嘛?还是跟钟情于你的道?”
“她在哪!”
“我说她死了又如何?”
这话犹如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陈雷那心中的怒火,眼中是雷芒闪烁。无云之夜,却有闷雷乍响,搅的人心惶惶。
陈雷随雷而动,不过刹那,一拳出,声势浩大。却见越盛世岿然不动,武道真气运转,是黄龙升天,捉云控月,浩大之雷势,在其口中被寸寸吞噬。在一看陈雷出拳未归之际,中门大开,越盛世一拳至轰碎其势,陈雷倒飞而出,内伤之下尽一口鲜血喷出。
越盛世裹了裹身上的大袄道:“这么多年你可有半点涨进?”
越盛世看着倒地的陈雷摇头接道:“你走吧,我不杀你。老天师当年为我授业解惑,算我之师,只是未曾正式行过拜师礼。”
“当初我师傅我道宗,对你之照顾无微不至,你又对我们做了什么!乾云大师更是待你如子,你又是如何回报他的!你不过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罢了!”,陈雷言罢怒火烧神,不顾内伤又欲再战。
却见,越盛世迎着那愤怒的目光指了脚下,“你我二人放手一搏,此楼居民必然要遭大劫,到时便是死伤无数。”
“卑鄙。”,陈雷稍稍压制,方才他已经想要舍了性命同越盛世分个你死我活出来,此话却又让他压制了一番。
“这就是你们道宗。”
“什么?”
“你们修行只求自身逍遥自在,万事皆随心意,而不顾万万众生之性命,挥手移山填海大耍威能之时可有想过这诸般芸芸众生,你们是生灵,他们难道就不是了吗?”
陈雷未答话。
“你为何不答话?因为你们做不到,不说你们,单说你如何?还是那句话你真的爱她吗?这么多年你心中有对她一丝的爱吗?她也不过是你修道的鼎炉。”
“够了!”
“不,远远不够,当你们逐步迈入大道之时,摒弃人性万事皆以道为先时,就不在将众生视为生灵了,届时又有多少百姓沦为牲畜肉鼎?”
“那你又能如何?你又能在这灵脉复苏之世,拯救这万民于水火吗?!”
“我能。”,越盛世的话语不可质疑。
“你做不到的。”
“不试试又怎会知道。”
陈雷看着那孤傲的背影,心中竟有了退堂鼓,今日一战是打不起来了。
“你那命先留着,我自会亲自来取的。”
月光浮动身影萧瑟,越盛世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怔怔地看着远方的繁华,不知多久他下意识的说着,“下次我不会再留他一命了,你我两清了。”
“这就是他的回答吗,倒是我痴心了。”,一道女子的纤细身影,以不知何时立在了越盛世身旁,此话自她口中而出,带着最后的洒脱消散。
“这些修士最是薄情寡义。”
此话一出,却引来女子一阵嗤笑,“你等武修也未见的真就侠肝义胆。”
“若是方才你未说服他真在这里做过一场?”
“我必然会说服他”
“你就这么自负?”
越盛世未回她,只是看向远方颔首道:“好看嘛?”
“什么?”,女子寻着目光看去那是午夜仍旧繁华的人间,偶有车流攒动,或有深夜小店,有人相拥而泣,有人笑骂怒离。
“好看。”
在这人间繁华下,是无数随着月色显化的魑魅魍魉,它们在这灵脉复苏之际,小心翼翼的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女子张开猩红的嘴唇,将一块切的细小的心肝塞入口中,即便她吃的很是小心血液依旧粘出了嘴角,餐桌上仅存的人骨诉说着方才的饕餮令人作呕。
“元鹰,为何还未归来。”,女子咽下心肝瞧着餐桌上的众人问道。
众人相望未有答话,倒是连丧门放下餐刀道:“下午来信,说是先一步往鹰潭去了。”
“元符?”
“自是用元符。”
元符,一种通讯符咒将信息留存其上烧掉后,会复刻到与之相对的另一符箓上,元符一般为一对,且单向通讯,只显文字不传语录音像,这也是遗脉私下传讯时的手段。
连丧门将怀中元符递上,女子接过观后眉头紧皱,总觉心中颇为不安。
“我们先去蜀中。”,女子言罢计定。
“我们不先去鹰潭?”,有人疑道。
“搅乱蜀中,我们才有机会去鹰潭。”
“那元鹰?”,连丧门问道。
“既然他想先去,就由他吧。”,女子放下餐刀擦了嘴嘴,“正好替我们打打草。”
只道是,
蛇蝎心肠美人心,计在唇间金蝉计
舍了人性套人心,吃了心肝吃人间。
谁来计出镇人间,还是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