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楼前,铁面丘狐和白明都在看着夜空,不同的是,铁面丘狐眼中尽是嘲讽与喜色,而白明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忧虑。两人都知道峡楼里有一位强大的符文师坐镇,铁面丘狐之前还在担心这个符文师会让今夜的计划出现变故,现在看来护法说得没错,今夜黑煞力之势摧枯拉朽,远非一座小小的峡城可以抵挡。
白明握着秘银枪的手指有些发白,落星石可是飞廉国五大护国重宝之一,他非常清楚这件宝物的威力,看到元气阵威力增强时对辰夜的符文术极有信心,没想到连辰夜和落星石都无法阻挡今夜黑煞力的攻势。
越来越多的裂痕出现在元气阵上,这座盈盈运转的法阵还在释放自己最后一点威能,想要将黑煞力阻拦在外,然而无论运转得多快,受尽黑煞力摧残的元气阵明显是要崩溃的节奏。
峡楼内,每一名符文师都面色苍白地看着辰夜,看到辰夜将落星石的力量用于元气阵后,他们发自心底地感到震惊与兴奋,认为峡城终于有救了,岂料今夜局势太过危急,纵他们拼尽全力,依然抵挡不住黑煞力的碾压。
很多人面色苍白,心如死灰,他们想不明白,峡城这样一座偏僻的城镇怎么会引来如此强大邪恶的黑煞力?早知这样,他们应该早点向京城建议,请符文师公会里的那些强者前来护阵才对。
就在这时,辰夜像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一样,睁开双眸,朝他们看了一眼。那是一道宁静如湖泊、深远如古井般的目光,拥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只要被那目光看上一眼,全身就会充满力量。
辰夜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没有质疑,没有遗憾,没有愤怒,只是那样平静地注视着,问道:“这就放弃了吗?”
众人内心一震,辰夜的声音太过平静,听不出丝毫感情,这样的声音却让他们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恩师。他们想到在学习符文术的第一天,他们师父曾对他们说,他们是一群拥有守护使命的人,他们在宅邸修建法阵,守护的是一个家族;他们在城镇修建法阵,守护的是一个城镇;他们在军中修建法阵,守护的是身后无数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的平民百姓。他们拥有无法舍弃的使命,拥有战至最后一刻也要守护的职责,可在元气阵破裂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城中百姓的困境,不是镇里军士的难处,而是自己的安危。
很多人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辰夜的眼睛,仿佛内心想法会被辰夜全部看穿。很多人深吸一口气,结出手印,开始催动法阵,辰夜那一眼没有错,他们是符文师,所以他们肩负着守护城内平民百姓的职责,哪怕阵已破,他们也要耗尽最后的力量,将黑煞力的危害减弱到最低。
塔内恢复了平静,阴霾与慌乱一扫而过,气氛比之前还要团结。辰夜淡淡一笑,微闭双眼,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落星石上。这块石头威力绝大,可惜在短时间内他无法将石头上的纹理全部解析,无法释放落星石的最强威力,否则仅仅依靠这块石头便足以抵抗漫天黑气的攻击。
元气阵在崩溃,但辰夜知道此时夜空深处有人正在与漫天黑气斗争,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却知道那是世间少有的强者,而且他有预感,黑煞力一定会败在那人手下,他能做的只有在那人打败黑煞力之前,尽最大的可能护好这座城。
数百条妖藤扒开阵上裂缝,从空中垂进城里,猎杀一切寻得到的目标。面对如此邪恶的妖藤,很多飞廉兵心惊胆寒,惊恐万状,不过更多的人采取一切方法攻击妖藤,想将妖藤赶出城内。
在那条烧了半条街的道路上,古凌可还保持着一拳击碎秦荣的姿势,微微低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远处的尸煞看得呆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头顶正在崩溃的元气阵,他们没想到秦荣会败,没想到秦荣会死,更没想到会被古凌可一拳打成满地火花,连残骸都没留下。
秦荣死了,血毒功失效,古凌可体内灵源逐渐恢复平静,出现在他胸口的劫煞纹和眼角的黑色纹路也渐渐消失。那双被黑暗吞噬的眼眸重新归于清澈,直到这时,他才幡然醒悟,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他记得最清楚的是自己中了秦荣的血毒功,可看周围尸煞惊恐的目光,好像自己是头会吃人的怪物。
还有,秦荣呢?
古凌可张嘴想问,话到嘴边,一条妖藤蓦然从空中垂下,落进尸煞群里,犹如一条青墨色的舌头,卷起一人便拉向了空中。
众人大骇,这才发现元气阵已经支离破碎,正在崩溃中,成百上千条妖藤从夜色中垂下,好像无数怪蛇盘旋在众人头顶,俯瞰着城内一切。
整座峡城弥漫在一种极端恐怖的气氛里,很多黑灯瞎火中将窗户稍稍开出一条缝隙、看见外面妖藤作乱的平民百姓吓得蜷缩在一起,抱着家人低声哭诉,一些青壮男人拿着铁锨、锄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后,预防着随时可能冲进屋里的尸煞和妖藤。
每一名飞廉兵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空中妖藤上,此时此刻,这些妖藤是比尸煞恐怖千百倍的怪物,不止掠食飞廉兵,就连一些低阶尸煞都逃不过被捕食的命运。
将军府还在激战,峡楼前还在激战,数十妖藤盘旋在峡楼上空,始终不敢亵渎这座塔。这些妖藤没有神智,却对危险的感知异常敏感,它们非常清楚塔里有让它们无比忌惮的惹不起的存在。
那是落星石,石头表面的裂痕比之前又长了半寸,看得出来为阻黑煞力,这块石头已经释放了太多威能,可这依旧阻止不了元气阵的崩溃,似乎今晚夜色太恐怖,没有谁能阻挡这种天崩地裂般的阵势了。
如果说真有谁能阻止,恐怕只有深入夜色的那两位至尊和他们手中的法宝。城外荒郊,雪印这样想着,他盯着夜色深处,眼底深藏忧色。雪鉴以佛宗圣经金刚经护法,这才逼退了满天黑气与一地妖藤,荒郊野外尚且如此,夜色深处有多危险可想而知,真叶法师与赤眉道长要斗这等妖邪,即便有红莲赤金佛助法,也不见得有多少胜算。
黑气深处,金光忽然一闪,犹如一道闪电从黑气最上层劈开重重夜幕,只留尾光闪耀大地,看得人惊心动魄。荒野上,雪印眼前一亮,他知道那是红莲赤金佛独有的光芒,眼前这道光起,表明真叶法师已经动用了金佛的最强力量。
让雪印吃惊的是,那道金光只是闪了一下,又被周围夜色以极其强势的姿态笼罩了起来,不过在夜色遮住金光前一刻,一道流光突破夜色,朝大地飞来。
那道流光速度太快,上一息还在云端,下一息已经出现在荒野上,倒插于雪印前方十步的妖藤与黑气中。
那是真叶法师的禅杖,流动着盈盈光芒,落进黑气中后,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极为霸道地切碎了无数妖藤。
随真叶法师禅杖一起来的还有真叶法师的千里传音:“雪印,拿着我的禅杖去飞廉城找皇祖涂书,告诉他,不要解除六合八荒阵!”
这道千里传音很快消失了,让雪印吃惊与意外的是笼罩原野的黑气和妖藤急剧退缩,像退潮一般,以最快的速度退向了夜空。
峡城内,正在众人头顶盘旋的妖藤仿佛听到了什么召唤,不再贪恋城内,全部退出破碎的元气阵,退进了夜色中。
夜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空,笼罩在众人心头那种压抑的气息随着夜色的升空逐渐消失,很多人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终于不用葬身这片夜色了。
将军府、街巷各处的尸煞都在撤退,峡楼前,盯着头顶扩散的夜色,铁面丘狐将背在身后的手指握得直响,最终还是极不甘心地说道:“撤!”
白明没有阻拦,元气阵已破,塔内符文师肯定不乏伤者,此时与尸煞激战并非明智之举。他看了一眼铁面丘狐远离的背影,将目光移向了头顶夜色,目光微疑,似乎在想黑煞力会不会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