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倩影从远处走来,轻盈飘逸,亭亭玉立,不是别人,而是梓琳。她停在千晨身后,看着千晨有点落寞却很坚毅的背影,问道:“你甘心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千晨没有回头,他平静的目光中有一种波澜不惊的光彩。
梓琳脸色同样平静,说道:“我说过,这一战你不会赢的。”
千晨沉默了起来,梓琳同样沉默了起来,两人一坐一站,安静地呆在古松下,在夕阳的余晖中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很久以后,千晨开口说道:“你是对的。”
梓琳有点意外,她没想到千晨会如此坦白,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少年,她清晰地感觉到与大战前相比,千晨明显变了。
千晨突然间问道:“他是尸煞吗?”
梓琳眸中闪过了一抹惊色,心想当时千晨离古凌可那么近,自然能看清楚凝聚鬼凝的那缕黑气正是黑煞力,却摇摇头,非常肯定地说道:“他不会是尸煞。”
不是和不会是有着本质的区别,不是是事实,不会是是态度。听到这个答案,千晨开始沉默,不再说话。
梓琳转身准备离开,千晨的声音忽然飘入了她耳中:“梓琳,告诉那个白痴,没有承师之前,别再乱使用弑神诀了。”
听到千晨的话,梓琳双眼一亮,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动人的笑意。
在这之前,她总担心千晨会被魇魔焰拉入深渊,和古凌可一战后,她终于确定千晨的心魔解除了。
舍峰。
云雾奇峰,一望无际,梓琳站在断崖边,看着望不到边的美景静静不语。
一阵脚步声忽然出现在梓琳身后,梓琳缓缓转身,对来人行了一个下蹲礼,说道:“见过前辈。”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辰夜,他身披黑袍,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下,一身黑袍仿佛融入了夜色中,让他和夜色成了一个整体。
辰夜盯着梓琳看了足有百息,在他看梓琳的时候,梓琳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平静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自然。
百息过后,辰夜深吸了口气,以非常严肃的口吻问道:“神影天部中卷是你给小可的?”
整座学院能认出古凌可使用神影的人寥寥无几,认出的人也不知道古凌可的神影来自何方,比方说玄若就以为这种身法是辰夜传给古凌可的,只有学院的守护兽獬豸、千晨和辰夜猜出了这种功法的来历。
与獬豸表现出的漠不关心、千晨表现出的愤怒相比,辰夜更多的是吃惊,吃惊于梓琳怎么会拥有这种身法?
梓琳平静地看着辰夜,远处云雾间偶有几只仙鹤飞过,就像一支高超的笔在这幅清美的画卷中添加了淡淡几笔,让画卷显得更加秀丽。
梓琳知道只要古凌可施展神影,辰夜一定能猜到神影的来源,不觉转身看着远处美景,说道:“既然前辈知道答案,又何必多问?”
辰夜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你知道普通人修习神影天部中卷意味着什么吗?”
梓琳脸上浮现出了清浅的笑,说道:“如果没有神影,他度不过风峰那场劫。”
“有了神影,他会遭遇更可怕的劫难。”辰夜轻喝道,倘若让外人知道古凌可拥有神影,哪怕躲在朝梦学院,古凌可也别想过得安生。
梓琳抬头望着天空,悠悠说道:“生而为人,谁人不苦呢?”
听着梓琳口中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符的话语,辰夜古井无波的眸中闪过了一丝讶异与疑问,问道:“你到底是谁?”
梓琳转身看着辰夜,说道:“前辈不是说过,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我也说过,小可是我的徒弟,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做出伤害他的事。”辰夜说道,他只是一个地贤境级别的枯瘦老者,但在说这话的时候,他仿佛化成了一座任何人都翻不过的大山。
“我不会伤害他的。”梓琳淡淡说道。
辰夜顿了一下,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梓琳嘴角浮现出了一种令人心醉的伤感的笑,一种让人忍不住痛惜的悲凉的笑,一种丧失了整个世界的落寞的笑。
她向辰夜走来,从辰夜旁边走了过去,轻语道:“前辈不必相信我,毕竟在这个世上,从未有人相信过我,除了小可。”
两者擦肩而过,离去的时候梓琳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辰夜说道:“我说过我不会伤害小可,永远也不会,因为小可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信任的人,唯一的朋友。”
梓琳离开了,山顶上只剩辰夜一人,他背对那道离去的身影,脸色忽然间缓和下来,苍老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追忆。
他望着高空,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女子如珠落玉盘般的动听悦耳的声音:“百溪,你要遵守你的诺言哦,因为现在,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了。”
古凌可和千晨大战的结局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约战对古凌可身体造成的伤害倒是有目共睹的。
弑神诀的伤筋动骨,风斩刀的锋利刺入都让古凌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药会会长刘段诊断后说这种伤没半年时间好不了。
沈炎和林烨一脸哀愁,两人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准备拿蒂罗书院去亮相的宝贝,却要这样错过这届学院联盟赛。
两人要多不甘心有多不甘心,连续几个夜晚不是林烨提着酒跑锻造会找沈炎,就是沈炎跑符文会找林烨买醉,符文会和锻造会的藏酒短短几天内都少了一大截。
众人不知道的是为古凌可医治的不是药会学生,也不是哪位精通医术的学院长老,而是辰夜。
朝梦学院以医术著称,院长玄若便是药界数一数二的宗师,在世间十大药师中排名第五。风会约战结束后,骆翔宇、沈炎、林烨等人亲自前往天峰,联名请玄若出手为古凌可治伤,玄若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言语,因为他知道辰夜的医术比他更加了得。
有辰夜独一无二的医术和朝梦学院珍藏的大量珍贵药材医治,以及古凌可异于常人的体质,半个月后,古凌可便能下床了,快一个月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居然已无大碍。
如此强大的恢复能力别说别人,就连玄若都惊叹不已。
古凌可恢复这么快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辰夜教他的圣章。
圣章是和九术同名的世间最强净化术,古凌可在乌城学会了圣章九篇中的“骨字篇”,又在朝梦学院学会了九篇中的“驱邪篇”,所以在辰夜为他医治之前,他已经凭借精纯的净化力开始医治自身骨骼和脏腑,辰夜说如果古凌可学会了深藏净灵庭的圣章九篇中关于经脉的“化元篇”,估计恢复得更快。
沈炎和林烨对古凌可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感到惊奇,更多的还是兴奋,沈炎为此还在锻造会摆宴邀请诸会同乐。看着宴席上那一张张面孔,古凌可感慨良多,这才意识到自己来朝梦学院已经一年多了。
“丫头,你还没有名字吧?”
“嗯。”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璆,琳,玉也,玉谓之琢。今日我取‘梓’、‘琳’二字为你之名,希望这个名字能给你带来幸福。”
灯火通明的锻造殿外,梓琳站在空无一人的护栏前远望夜空,思绪正沉浸在一个嘶哑的老妪声音中,一双手悄悄蒙住了她双眼,在她耳边轻语道:“猜猜我是谁?答对了有糖吃。”
梓琳淡笑一声,拿下古凌可双手,转身看着他,明亮的眼眸中闪动着奇异的笑意。
“到了那边要小心,别惹事。”梓琳整理着古凌可的衣衫说道,重点还是在“别惹事”几个字上。
古凌可无辜带抗议地嘟起了嘴,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惹事精了?冷不防两片温润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闪电般离开后,梓琳紧紧抱住了他,说道:“早点回来。”
古凌可看着怀里这个认识了两年多的少女,“嗯”了一声,说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