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斗鱼被斗鱼族人运回了斗鱼域,这种生灵拥有高贵的上古血统,让任何一只流落在外,都是对斗鱼的不敬,所以所有在外死去的斗鱼都会被运回斗鱼域内,以统帅级别的礼节进行安葬。
摔坏的舰艇被飞舰族人运了回去,这艘飞舰受损十分严重,据飞舰族来人推测,要完全修复,至少需要五年时间。
被柯镇江用雷劈坏的穿云弓弩车被运去天塔了,那架车已被劈得面目全非,天塔要那架车只是想确认火荒的锻造术达到了什么程度,以及能否借鉴那架车重锻一架伏魔者自己的弓弩车。
相比于出现在神墨殿里的咆哮,这些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
得知发生在箭域里的事后,黑尊十分震怒,将进殿汇报的柯镇江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写了两份手谕,让柯镇江亲自送去了赤神殿和神白殿。
一份手谕很快从赤神殿送向乱风域帅府,要乱风域帅府务必找到黑帝神朝神女墨羽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与快速回应神墨殿的赤神殿相比,另一份被送进神白殿的手谕似乎淹没在了神白殿繁多的事务中,神白殿没有丝毫反应。
然而熟悉神白殿的人都知道,这一次的暴风雨可能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因为一只通体金黄色的神鸟飞进了神白殿里。
那只神鸟名叫鹓雏,乃是上古神兽,普天之下只有一只。
传言那只鹓雏鸟是一只雏鸟,刚学会飞没几年,各种神通还未显见,平日里除了无宫的人,外人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让很多人震惊的是,这只雏鸟如今是一个人的坐骑。
敢拿上古神兽当坐骑的都非凡人,无宫和天庭、神谕并称圣域三大监查组织,天庭负责探查黑暗界情报,神谕负责探查隐藏在中原各地的尸煞,无宫负责探查隐藏在圣域伏魔者中的尸煞。
对于伏魔者而言,无宫是比五神殿更让他们恐惧的地方,每个伏魔者最怕的事情就是遭到无宫传召。
坐着鹓雏鸟飞进神白殿的人正是无宫之主,早已突破王境多年的一位至尊,圣域八司之一的司律——禾羊。
禾羊年龄极大,有人说他的年纪和五尊一样大,有人说他和圣域大部分至尊一样都活了五、六百年,也有人说他才活了两百多岁。
没人知道禾羊的确切年龄,也没有人敢去查,众人之所以对他的年龄这般感兴趣,是因为他的外貌不过是个孩子。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身高不过四尺左右,容颜稚娕,一头蓝发如丝绸般光泽,身穿特等天蚕丝制成的伏魔服,胸前没有佩戴伏魔者的五叶徽章,但和其它伏魔服不同的是,这件伏魔服背后有一个用符文圈圈起来的人头大的“律”字。
禾羊手里把玩着一件一尺长的洁白的没有丝毫瑕疵的玉如意,形状似羊,头长一角,却是一只神兽獬豸。他看着这件跟了自己上百年的玉如意,一双紫色眼瞳中流露出了一抹讥讽,说道:“不止把弩车运了进来,就连神女的行踪都掌握得清清楚楚,这次出手的看来是条大的啊。”
禾羊的声音犹如十岁孩童般稚嫩,声音中却充斥着让人惊惧的威压,假如这些话被普通人听到,一定会认为这是哪尊神灵通过禾羊这具幼小的身体显形了。
坐在禾羊上方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头上未戴冕冠,一头如冰霜般亮丽的白发披在肩上,白色髯须垂在胸前,两条一尺长的白眉自眉梢垂落而下,一对银白色的眼瞳如北方雪原那般深不可测。
老者未穿伏魔服,而是穿着一件纹有精致复杂纹路的白袍,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不知由什么材质打造成的白色玉戒,晶莹剔透,流动着无比神圣的光泽,与刻在玉戒中央的那个“白”字融为一体,似乎那些光泽就是由“白”字流淌出来的,高贵神秘,光是看着那个字,就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圣域五大神殿中,赤神殿掌管圣域事宜,青神殿掌管中原百国事宜,神黄殿掌管八方外交事宜,神墨殿掌管地狱和黑狱,神白殿掌管的则是天庭、神谕和无宫这三大情报组织。
能坐在无宫之主——司律禾羊上方的人只有一个,便是五尊之一的白尊——白玉棠。
五朝七族八宗主,四煞六魔十荒人,每一位都是修出王者神魄的超级强者,都是步入神之领域的神迹人。
白玉棠和掌管神黄殿的黄尊黄藏一样,都是世间为数不多的仙王之一。
此次魔海能把那么大一件穿云弓弩车通过层层关卡运进箭域,还知晓布在斗鱼舰景楼上的法阵,最重要的是被列为绝密行动的四位神女的行踪竟然遭到了泄露,说明伏魔者中藏着魔海不少鬼,而且那些鬼级别不低,可能连伏魔上帅这等级别的都有。
黑帝神朝神女墨羽衣失踪,黑尊还在神墨殿里咆哮,身为情报管理的最高级别统帅,白玉棠如何能不头疼?他揉着紧蹙的眉心,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事情刚刚发生,无宫的人还没赶到箭域战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线索?
禾羊倒是轻轻一笑,说道:“放心,白老头,狐狸尾巴既然露出来了,这次就一定能钓到一只大的。”
乱风域是三大乱域之一,没有人敢硬闯这片天域,即便整日在乱风域内巡视的雪枭也有被紊乱的气流刮过身体、切成两半的情况发生。
这片天域气候异常,阳光穿透不了笼罩在天域上空的连片阴云,四季罡风不止,温度极低,空中飘荡的浓密雪花从未停过,盖在地上的厚厚雪层从未消解过。
古凌可和墨羽衣是掉进与箭域相临的乱风域北域的,被放进北域的雪枭数量最多,如果站在北域内,抬头便能看见从头顶飞过的大鸟。
与北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乱风域东域,找不见几只雪枭,只有进行日常巡视的雪枭会偶尔在东域高空飞过。
如果有哪只雪枭目光从高空绕过无数如利刃般的寒风后落在雪地上,会发现东域一座山脚雪地上躺着两道身影。
那是两道年轻的身影,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少年穿着崭新的锻造服,如果不是锻造服材质特殊,绣在锻造服上的火系符文有御寒之力,恐怕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了。
躺在少年身旁的那名少女穿着一件雅而不俗的鹅黄色衣裙,衣裙看似单薄,寒风却不可靠近,每有罡风卷着雪花靠近时,都会被衣裙上散出的神秘气息弹开。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乱风域帅府正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的古凌可和墨羽衣。
漫天落下的雪花中,古凌可突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用了好长时间才平复心情。他吃惊地看着周围,心想自己才飞过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怎么又跑到一个满是风雪的地方了?
古凌可向身旁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躺在他旁边的墨羽衣。那只如玉般洁白柔软的手还握在他手里,他正想着墨羽衣身上这件单薄的衣服怎么能防住风雪时,墨羽衣徒然睁开双眸,醒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古凌可平静地看着墨羽衣,墨羽衣怔怔地看着古凌可,两人之间除风声外再无任何声音。
墨羽衣忽然注意到古凌可居然握着她的手,洁白的两颊蓦然红了一片,“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双手抱膝,将背对着古凌可,心想这个少年真是大胆,在斗鱼舰上揽她的腰肢不说,刚刚还将她的手握了那么长时间,要知道她可是黑帝神朝尊贵的不可侵犯的神女,一个朝梦学院的学生竟敢跟她如此亲近……
墨羽衣越想越气,转过身正要痛骂古凌可,却见古凌可站在旁边,眯着双眼,仔细地盯着前方,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是古凌可听见墨羽衣说的第一句话,墨羽衣声音甜美,不过说话慢吞吞的,一个字排在一个字后面从她嘴里往外蹦,似乎每说一个字,她都要想下一个字该怎么说,听着别有一番韵味。
“看路。”古凌可头也不低地答道。
墨羽衣长长的眼睫毛眨了三下,心想这么大的风雪也能看清楚路?她站了起来,特意踮起脚尖,将目光扬得跟古凌可一样平,映入眼帘的除了风雪外再无他物,不由好奇地问道:“路在哪儿呢?”
古凌可低下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墨羽衣,说道:“还没找到。”
墨羽衣想这么大的风雪能找到路才怪呢?她的心思被眼前的风雪吸引,却是忘了刚刚被古凌可揽腰牵手的尴尬,此刻突然感觉肚子好饿,于是向古凌可伸出了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吃烤鱼。”
古凌可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心想这可是被大雪覆盖的乱风域啊,里面连地上跑的都没有,又哪里来水里游的?
周围罡风肆虐,随时有可能割杀他和墨羽衣,两人必须尽快离开乱风域才能活下来。他蹲下身子,往嘴里塞了一把雪,说道:“这儿没有烤鱼,只有冰食可以吃。”
墨羽衣想自己在黑帝城里要什么,侍女们便端来什么,涮羊肉,烤羊羔,瓜果鲜蔬,甜饮点心,想吃什么都行,现在只不过想吃个烤鱼都吃不到?她气得在雪地里跺了两脚,一抬头,见古凌可踏着风雪远去,赶忙问道:“喂,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出去的路啦。”古凌可头也不回地答道。
墨羽衣轻咬下唇,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
古凌可一怔,转过身时,看着墨羽衣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心想这丫头真以为这是在黑帝城啊?还想等他走出乱风域后再找人回到此处接她出去。
他嘿嘿笑了两声,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这个嘛,就看我什么时候能走出去了,或许一天,或许两天,也可能十天半个月。”
古凌可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止步,转身对墨羽衣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说道:“当然,也有可能被埋在雪地里永远走不出去。噢,对了,听说有雪的地方会出现吃人魂魄的妖怪雪女,如果碰上了,替我跟她问个好。”
墨羽衣本来就被古凌可脸上那种莫名其妙的笑容吓得有些颤抖,此刻听古凌可提起雪女,她赶紧四下看了一番,听着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与拍在脸颊上的雪花,赶忙朝古凌可跑去,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