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云雾之中,伊童看到有一个穿着宇航服的人半跪着在问自己问题,而伊童走近了才发现自己是站在第三人称视角上的,而那个在和身份可能是宇航员对话的伊童,是还未成年在较为幼小的年纪。
伊童的靠近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而他看到小伊童稚嫩难得脸庞后又试图去看宇航员到底是谁,可是宇航服面罩漆黑让伊童难以分辨对方具体身份。
宇航员在讲话,伊童很认真地凑过去听。宇航员对小伊童说的是一个有关选择的故事,说五个孩子在火车通行的轨道上玩,另一个小孩在不通行的轨道上劝他们不要在那玩,现在火车来了,你有火车轨道的按钮,是让火车继续行驶撞死通行轨道上的五个孩子呢,还是你改变轨道让火车撞死那个劝阻别人的孩子呢?小伊童回答的是用科技让火车强行停下来,那个宇航员说不可以,然后小伊童嘟嘟嘴有些苦恼,只能试探着说就把孩子们都带走,宇航员还是说不可以。那个伊童一下子就不开心了,说所有的孩子都是生命,都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他做不出选择。
宇航员没有告诉他结果如何,但是无论是第三者视角的伊童,还是被问的小伊童都清楚那五个孩子会因为他的不作为被火车撞死,小伊童一下子就哭了,宇航员慌了神,像是犯了错地哄抱他。
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伊童觉得奇怪,这个小伊童真的就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吗?这段事件是真实发生的吗?至于这个宇航员,为什么自己一点映像都没有?他察觉到自己快要被剥离梦境,于是他慌张地想再扒开宇航员面罩下的脸,可是他再怎么走,距离宇航员还是有两步距离。
现实和虚幻的拉扯让伊童陷入了焦灼,是川承呼唤了他的名字将他叫醒的。此时的伊童不得不面临着原子弹是否投放的决定,犹豫让他意识到了他不曾察觉的对全人类的感情,无论黄岛哪边的居民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力。他只能很委屈地看着轮椅上的川承,眼神流出失落透露出他内心的难过。
这是川承第一次看到这孩子脸上出现表情。
川承知道原子弹无论是否被投放,都要有人背负骂名和罪恶,他认为伊童还是孩子,不应该挑起这样的责任,这种会沾上血的事情应该是他要做的。
“不管怎么样,先把奕元素原子弹搬到飞机上,届时再看士兵能否处理好黄岛蚊子。”川承也没有直接宣判结果的勇气,即使他知道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保住剩下半个黄岛的居民。
有几个履带式机械架住了原子弹,然后身体中间各自伸出两只机械手臂坐支撑,然后它们稳当地驶向透明电梯。
“伊童,你推我上去吧。”川承没凭着信号驱使轮椅自动前进,他让伊童抓好轮椅后面的两个柄,这是他的试探。
伊童出乎意料地同意了,他推着川承慢慢走着,等两人到达地面后发现原子弹已经被送去黄岛了。
“伊童,你快阻止他们啊,他们要炸黄岛!”东小山见到伊童就往他身上扑,可是伊童呆滞的目光让他害怕,他只好又求着川承,“川承先生,不要这样,伊童他救活过我,他也能救黄岛的人的。”
川承没有说话,他把机会留给伊童,“原子弹……是我,我想出来的。”伊童像是处理器坏掉的机器人,讲话吞吞吐吐。
“你怎么这样!”东小山讲话带着哭腔嘶吼,他想对着伊童发火却又不敢。
伊童不敢直视东小山的眼睛,也无法回答他的话。难道这就是愧疚嘛……此时他浑身无力,全靠手臂撑着轮椅上的两只杆子。
“我们还没有决定投放原子弹,伊童只是负责制造出来解决蚊子的办法,真正决定是否启动这个计划是我。”川承发话了,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极具威严。
“川先生,千万不要这么做啊,整个黄岛的人都会死的。”东小山还不知详情,“川先生请派我上战场把,伊童你借给我那两块奕元素,求求你了。”
“你去了也不会增加胜算的,我们还是先观察战果吧。”川承绝不会让拥有全知全能之力的东小山冒险的。
三人重回了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他们还不知道奕元素原子弹的存在,无非是争论着要不要开启白岛的超金属墙阻挡这些蚊子。
“各位,我们研制出了奕元素原子弹,可以定向将这些变异体蚊子消灭。”
“太好了,那赶紧投放啊。”此话一说就遭到了多人反对,“那可是生命啊,半个岛的生命啊,就这么轻易炸毁吗?”
但是支持的人更多,而且他们有着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当然也因为他们和黄岛没有任何关系。
悲剧这种事,不在所有人身上发生就永远不会是悲剧。
“你疯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有人就算以下犯上也要质疑川承。
“不得承认的是,这是我们已知的唯一办法,这次事件是我的失职,是我没有尽早撤离,没有让黄岛居民强行撤离。”川承消耗着仅剩的生命强化语气,这只是为了是稳定军心。
“看战况吧。”陆教授结束了会议室里无用的争论。
所有的变异体蚊子都出现到了街道上,缓慢的移动速度方便军队可以随意射击。以超金属墙为线,超金属墙东南方向的区域,也就是有蚊子出现的地方全都被血液染红。仅剩不到一半人口还在浴血奔跑,他们此时已经顾不得害怕或是恶心地上的白骨,他们也早已经懊悔过自己为什么没有撤离,他们现在目的变的很单纯了,要么是能成功逃离蚊子的魔爪,要么就是赶紧被蚊子戳死结束痛苦的一生。恐惧已经比不上身体带来的疲惫,多数人面对蚊子已经放弃了抵抗。
士兵还在呐喊,还在冒着枪体过热的风险将奕元素子弹倾泻在蚊子身上,拿到武器的头两小时,他们是最有信心的,球泰民安的日子让他们无法不相信这些科技会战胜外星文明,可是现在,子弹即将耗尽,黄岛东南区已经很难找到仅剩的人口了。
是,他们是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绝大数体型过大的母蚊子让他们被击杀了,他们是有救到几个岛民,但是最让他们难过的是,他们绞杀到大量母蚊子后,幻想自己看到了希望。可是那些颤动的血块开始动了,它们先是划破了一层透明薄膜,然后将身边的血液吸食干净,士兵使飞机下降飞行高度,这时候就看清它们是怎么回事了,那些像拳头大小的蚊子是死去母蚊子的孩子,可这时候也晚了,相对轻巧的它们冲锋到士兵面上,将螫针深深扎进他们的面孔里,连着血液骨髓一起稀释。也有的蚊子因为初生后无法明确方向地乱飞,它们飞进了直升机的螺旋桨上,有奕元素的保护让它们肆无忌惮,即使它们被螺旋桨转得头晕目眩也不会有大的损失,但是螺旋桨会被卡住受损,导致整个直升机的坠毁。
这种事情在这座城市出现了很多次,从各处的烟火就可以看出,一些飞在高处的士兵也不会好受,他们本以为从母蚊子手里成功救出的市民们,又很快被她们肚子里的孩子蚕食。士兵们的青春自信给了他们希望,现实残酷又将希望撕碎,很多士兵从小到大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的撑着座位在呕吐,有些人干脆开始哭了。
黄岛的半个城市已经走向灭亡,小蚊子们似乎已经找不到猎物了,直到它们发现自己普遍被超金属墙挡住。
起初这些蚊子还像无头苍蝇那样乱飞,但是有碰运气成功往上飞的小蚊子发现了新天地。
现场和白鲸座里的人都注意到了,如果再不作为,灾难还会蔓延开来。
“士兵西胜请求将军川承下达命令!”运载着奕元素原子弹的驾驶员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惨景,可是理智不允许他不作为了,他嘶吼着即使报废嗓子也无所谓,作为一个士兵带着哭腔却一点也不丢脸地向川承喊着。
士兵的请求命令是自发的,这是见过黄岛如此惨象后都会赞同的。“批准……”川承还有话想说,但是没有力气说出口了,他从心底感受到荒凉和无奈。
陈澄将紫星裹在被窝里,她们已经聊了很久的天,累了,就在床上歇息着。
紫星在沉默的时候在想那些被蚊子猎杀的黄岛人是不是因为自己延误了武器的研制才牺牲的。陈澄一直劝导自己,但令人难过的是紫星一直都把这件事情怪罪到自己错误的仁慈上。她也会想父母还在家吗,他们有没有逃出去,想到这她心里像是被压住了一块石头,呼吸也跟不上节奏了。
已经很久没有接收到黄岛的消息,紫星觉得心里一凉。等陈澄还想起身安慰她的时候,两人同时都被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跳,随后有感受到白鲸座的明显摇晃,来自地面的振动冲击了紫星的心,她像是失去了魂。陈澄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压抑着泪水去抚摸紫星,她的手指传递温度想让紫星感受到温暖。她不敢宣泄情绪,不敢说任何的话,她知道自己一旦流泪那紫星也会崩溃的。
爆炸的震动让岛屿间激起巨大的海浪,它们拍击海岸的声音像是黄岛上死去亡灵的哭喊。这样的海浪拍打到了每一座岛屿,像是在向其余四岛传递了这般消息。每个存活着的人都间接感受到了爆炸带来的冲击,冲击之后的每个人都觉得内心空空的。
做完决定的川承紧紧地靠坐在椅背上,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