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长得像长笛的建筑竖立在白区外城郊某处,它的上半部分每隔四五米就会有一个空洞出现,下半部分则分化处四只塔脚作支撑,整体是完全的洁白,强光照射下塔身亮得耀眼。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只有环城河围绕。这样的与世隔绝让来访的人感受到强烈的压抑和寂静。
其中一只塔脚有门洞开,其中有两名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走出来,拖沓的裙摆几乎快沾到地面灰尘的时候就立刻收束起来,就好像有关节存在其中,上半身的多余的布料也消失,其余部分变成了合身的西装。
两个人长相相近难以分辨,同频率的面无表情更让人会以为是他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机械的步伐开始加速,他们的目标是白区的白鲸座。
东小山放弃了刚刚结束的会议,无论是针对地外文明的知识还是岛屿的决策他都没有什么话语权,索性独自地坐在房间里。
窗户的玻璃折射出自己的影子,东小山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将这副半人半机械的身体习惯了。身边的人或许会慢慢将这些理解成他身体的一部分,那是基于他自己表现的无所谓,这是基于自己离开这些机械不能活。东小山表现得再豁达也只是豁达给大家看的,大家都已经很难了,就不要看到自己为这身体一部分难过吧。
然而自己呢,东小山感受到肉体部分的无力感,他放松肌肉躺在了床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真的将机械融入了自己的身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它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他可以看出陈澄紫星她们的眼神里看出刻意——她们也不想把机械的部分当作特殊,她们仍想把自己当作相识已久的朋友。
东小山理解挚友的好意,而且她们逐渐把平常当作自然的事情,就好像他天生是机械的。这是他害怕的,从失去肉体那一天开始害怕,从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完整而害怕,而真正恐惧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再支离破碎。
黄岛……只剩下一半的土地,然而也被虫洞占领了,东小山想再和伙伴们回去看看儿时成长的地方也不可能了。思乡的情绪就是容易在自己落魄的时候蔓延,如果还和家人挤在小房间里,那样无所顾忌的日子会多快乐,可是现在只有东小山自己清楚自己在掩饰着情绪和负能量,这又怪得了谁呢?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方式。
东小山终究是克制不住心里的失落,眼睛像是挤进了几滴柠檬汁,他没有选择憋住,而是放任眼泪直到眼眶再也盛不下。眼泪落在床单上没了踪影,只有肉体的那一边脸保留了泪痕,好像只有脸颊短暂见证了他的悲伤。
等东小山再晃过神来的时候,陆教授已经推门进来了,他匆忙起身的同时在脸上抹了一把,企图让难过销声匿迹。
在旁的伊童自然是察觉到了异样,不过他很快掩饰自己的表情,然后看着陆教授转身向东小山介绍他身后的两位白衣男士。
“这两位是全知全能会派来的代表,左边的是物成,右边的是化成。”
紫星和陈澄也从隔壁房间探出身,察觉到她们的川承微笑着示意靠近。
陆教授让东小山也从房间出来,好方便给几个小伙伴介绍,“全知全能会是这个纪元最后且唯一的宗教,但是它的性质又超脱了之前纪元的宗教,他们信奉全知全能神,并为达到这一目标而努力,他们会通过冥想,祈祷,救济身边苦难人民来完成全知全能的进程……”
“各位拥有全知全能的青年,我们真诚地邀请你们前往全知全能会,去探索先祖保存下来专属于你们的智慧。”这对双胞胎同时开口,他们的声音重叠出奇的一致以至于旁边人光听声音听不出是他们两人在同时说话。
“嗯,一起去吧。”东小山用肉体那只手揉揉眼睛后招呼着大家出发。
在陆教授一行人往电梯处走的时候,伊童敲响了范康的门,“我们要去白区的全知全能会,你要跟着一起去么。”
隔着一道门的范康没有立即回复,他回想起自己因这个宗教组织发生的事。他花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和伊童一起去,等再想开口又觉得伊童可能走远了,这时候再叫伊童回来不合适,索性他继续回到窗边看外面。
伊童没有得到范康的回复便快步跟上队伍,他没有加入队伍而是选择躲在众人的后面,这样好处是可以思考。东小山为什么会难过,范康在忙些什么,这都是他在关心的,好像有太多烦心事在等他处理。
连接白鲸座和白塔的交通工具像是过去的有轨电车,想必是因为两地之间的人物来往频繁干脆就修建了专门的交通工具,轨道说不上方便,如果要更改方向就需要转换到新的轨道,可还没有更多的目的地是白鲸座的人物需要前往的,所以除了连接白塔外的轨道只有两三条。不过好处是电车开得很快,在电车内坐着有一种复古的舒适,物成化成两兄弟坐在对面一排,另一排是四个伙伴和陆教授。
两排人沉默不言让伊童觉得不适,他总觉得应该将一些什么打破尴尬的局面,他偷瞄周围的人,陆教授选择闭眼休息,东小山则沉浸在不知名的伤感之中,紫星和陈澄在说着悄悄话,而对面的两人,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这让伊童有些紧张,他试图移动身体确认对面这俩是否在看自己,结果是他们的眼珠子在随着自己的而有所幅度。
伊童总感觉这两个人的相像像是机器人工厂制作出来的同一批次,眼珠子的转动更有一种机械的不真实。
“你们真的是人吗?”本来心情失落的东小山突然向兄弟俩提问,这让盯着对方的伊童吓了一跳,这也让其他人觉得东小山太唐突。不过东小山也意识到了自己不礼貌,他憨笑着摸摸头,“对不起啊,我想问的是你们真的是兄弟吗?”
其实在座的人都清楚东小山就是想确定这对兄弟是否是机器人,因为他们的过分相同让人质疑其真实性。
“我们是。”其中一位做出了回应,看样子是哥哥,但至于他的具体名字伊童是分辨不出来的。
东小山点了点头便看向伊童,因为兄弟俩这时候在注视他。而伊童把头别过去好让自己不注意他们的注视。
窗外的风景不错,相较于黄岛寸土寸金以至于天空被高楼占据的密集,白岛就有了更多的规划选择,轨道劈开了森林,周围会有好奇的松鼠或鹿跑跳到附近看电车。车顶可以按照乘客主观意愿变得透明,伊童猜测原理可能是眼前粒子直接呈现了车顶外的景色,像是小型电视一样,又或者是车顶的材料是一种可动频率粒子,当大脑意识表现出想要看到外面景象时就会获得粒子振动频率的相关信息,达到共鸣后就可以透过车顶看到外面景象。无论是哪一种原理,达到的这种效果都是对乘客极大的便利。
白岛的天空会比黄岛的干净很多,这大概是大面积绿化的成效,天上有云朵在其间悠闲散步,地下有电车在轨道小跑,好像一切都很惬意,好像动荡的生活离他们很远很远。
电车的下一站即是终点站,在电车里甜美女人的提示音响起后,白塔的样式进入了众人眼里,伊童仰头看总觉得这玩意儿像是模仿旧纪元的巴黎铁塔建的。
离开电车后,一行人步行不到几分钟就来到了四座塔脚之一,进入其中,伊童才发现内部是随着塔脚倾斜着的巨大电梯,它被制造成了平行四边体,这样的形状适从了塔脚,但明显造成了空间资源上的浪费。
电梯平稳上升三四秒后就停止了,电梯门的背后是一个巨大台体空间,有数十个人穿着纯白长袍盘坐在平台中间的巨大毯子上,东小山还好奇物成化成两兄弟怎么和他们穿着不一样,他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两兄弟的合身西装已经变成长袍拖拽在地上了。
“平时我们是不接待客人的,因为我们杜绝一切会污染全知全能会的存在,但是介于你们拥有全知全能之力的本身,所以我们在电梯间已经帮助你们消毒净化过了。”
在东小山等人还在感叹消毒竟然可以做得如此快速且悄无声息的时候,两兄弟之一继续说,“当然这只是生理上的干净,心灵上的纯净需要你们自身做到,当然,既然你们能被力量选择了,我会也相信你们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陆教授在这里留步吧,接下来是我们和这几位少年的旅行。”
陆教授点点头,清楚自己不过是个随行家长的身份,他跑到毯子旁边,向被打扰祈祷的人表示歉意,然后撑着一边身体盘坐下来,学着周围人的手势开始闭眼祈祷。
紫星觉得这些盘坐着的人并不像祈祷,更像是思考,她并不理解宗教的详细概念,不能判断这是不正常的,但她还是像两兄弟提出了问题,“他们在祈祷些什么,”这个问题似乎被回答过了,两兄弟可能会用“祈祷着全知全能的降临。”搪塞过去,于是她又重新组织问题,“他们是不是在思考?”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伊童也在看着她,显然他也有着这样的疑问。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思想,具体在思考着什么我们也难以作答,但是我想,所有的思绪的最终指向会是全知全能吧。”
又是这样的回复,伊童和紫星对视了一眼,他们清楚这样的问题是徒劳。
两兄弟又带着剩下四位青年进入电梯,里面没有正常的楼层案件,众人身体带来的是直观失重感,这让他们意识到电梯在往地下运行。
“接下来是全知全能会最大的宝藏,是一本公元纪元留下来的书,上面记录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