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伊童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被知识诅咒的人,这些知识往往是不属于人类的,它们就好像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而人类的情感又无时无刻不在困扰自己。而自己对共情的探索又充满着不属于人类的好奇。那么夹杂在这些疑惑之中的自己身份就显得更神秘了。
在使用三次提问的机会中,这大概是一个自私的问题,但这也会是一个对地外文明信息反向的探索,于是伊童便果断地提问了。
伊童还在期待两兄弟之间会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肩膀上的触感吓他一跳,他哆嗦着发现自己还盘坐着,是东小山拍醒的他。
现实和虚幻的交错让伊童一头雾水,他能看到身前的全知全能书,通过这他可以判断自己不在忏悔室。
但是自己又莫名其妙回到伙伴身边,物成化成似乎给自己变了一个魔术。
他试图寻找兄弟俩想通过他们表情来判断刚才的经历是否真实,可是黑暗隐藏了他们,伊童只能通过记忆回想那些答案。
全知全能会立足于五彩大陆,所以仍然有秘密隐瞒着,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们的利益和全人类保持一致,只要他们想获得全知全能之力,那人类就不用担心被背叛。至于情感的力量着实虚无缥缈,所以它目前不会被白区考虑来抵抗虫洞的方式。
三个问题只有最后的一个,他们没有回答伊童。
通过回到全知全能书这一层来回绝这个问题,两个兄弟做得巧妙,伊童推测,这总不会是巧合吧。
至于这段经历本身,伊童觉得应该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发生的,但是已经无从考证了,同时有更大的吸引将伊童的注意力带走,不,更准确来讲是伊童被掠夺走。
面前全知全能书动了起来,带着伊童和不包括其他人的空间开始移动,它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逐渐加速,伊童也随之在黑暗中不断逃离,直到周边的伙伴再也看不见,它成功引导了伊童来到了另一块黑暗之地。那行文字又出现在天空中的黑幕,它逐渐在伊童眼前清晰,它是一个公式。
黑幕之上,是黑幕还要深刻的昏黑,它们像是颜料幻化成圆形,像是黄岛的虫洞,只不过要小得多。而中间的加号是灰色的,再右边是同为圆形的白色,然而它浑浊很多,在灰色等号的后面是一个词组——虫洞。
“黑洞+白洞=虫洞。”伊童缓缓地读了出来。
全知全能书像是听到了伊童的念叨,它又带着场景拽着伊童以超高速度回到了那个房间。如此场景毫无逻辑地切换反复让伊童陷入了晕眩。而伊童口中这个知识“诞生”的瞬间,伊童脑海里的大片荒野都迸发了爆裂的生机,就像是上古时期山洪暴发,就像是亿万年前产生氨基酸的闪电。惊雷,暴雨,狂风,所有一切具有毁灭力量的存在重新组织,以知识的形式溶于血液。他们在伊童的大脑奔涌,其狂暴之势几乎要把他的血管冲破。
伊童不得不捂住大脑开始蹲在地上,东小山赶紧搭把手扶住他。
在得到片刻喘息后的伊童又将公式复述了一遍,
“黑洞+白洞=虫洞。”
这一次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而那幅像图画的公式以白鲸座里粒子成像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
如果这个知识是正确的,那它意味着世界重建后近百年的知识被推翻,紫星他们一直接受过的教育被摧毁而颠覆,他们试图接受却被知识抵触,他们不能理解。这还是好事,他们至少没有被知识困扰。但是伊童知道这件事,这个不能称得上公式的物理知识曾在他大脑深处刻下烙印,他一直可以假装遗忘,但是知识就是诅咒,是影子,他只能逃一时,知识会带着毁灭再次追上,他几乎快要奔溃了,因为这还是开始……
就在距离白区上百里的地方,那个还未被遗忘的黄岛,它是被知识惩罚的第一个地方。雷电先是在空间里撕开几道白色缝隙,然后阵阵爆炸声声从黄岛的天空顶发出。黑洞,那个如同深渊的地方,开始爬出来了黑色的怪物,聚集起来的乌云将阳光遮挡严实着,只有冒着火花的电线偶尔照亮了它们的身影。它们的体型足有成年马匹大小,毛坚硬似钢针,但凡被这些毛刮过的水泥地都留下了深深的划痕。它们的耳朵柔软,但并不意味着可以被摧毁,耳朵的特性只是方便它们观察监听周围,它们露出来的獠牙成了浑身唯一洁白的地方,这也是它们的武器。废弃的路灯终于把它们的全身特征暴露出来,它们是一群狼。
最先从虫洞钻出来的几头狼,身上已经有着大大小小的创口,这是它们身后的伙伴撕咬造成了,被咬的一方也并没有反咬回去的想法,这种小矛盾只不过是争夺个先来后到。当有机会成为先驱后,它们毫不在意伙伴们过火而制造出的伤口。
开始时候,狼群是以爆炸式迅猛从虫洞中冲出来,率先的十几头已经奔向郊区,是黄岛人来不及带走的牲畜散发的气味引领了它们。
狼群奔涌而出,虫洞这次没有因为自身大小限制了变异体的穿越,剩余的狼群都能从其余的虫洞处钻出来。因为能量的大量流逝导致它的黑色变得不那么沉重,很快最后一只瘦弱的狼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然而虫洞仍然在运转,在长达一分钟的平静后,一只粗壮的爪子从虫洞中探了出来,随后它有力地践踏在黄岛土地。很快另一只爪子也是这样出来的,它很优雅,没有像狼群那样横冲直撞,但它却异常强壮,身上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随后它继续迈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大部分身体脱离虫洞,它身上的人类也露出了面目。狼形态的变异体没有表现出狂暴,反倒是心甘情愿被他骑在胯下。
然而他面无表情却表现得凶狠,因为他几乎赤裸的身体上到处是狼爪伤痕,而漆黑的眼珠里,只剩下坚毅。
“获得知识的时候,应该是喜悦和愉快的,但是你如此表现是因为这不是你真正获得知识的时候,而是知识追捕到你的时候,所以它带有诅咒和惩罚。”等伊童能摆脱东小山自己站起来后,在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物成化成终于讲话了。
紫星露出了急切又关心的表情,她皱着眉头盯着伊童的一举一动,她很想询问这个公式到底什么意思,但又怕伊童再次出现头疼症状。
“记忆蒙蔽的知识会随着这次理解全知全能书而逐渐开化,加上你们个人全知全能力量的增加,你们以后的理解会不至于这么痛苦。”
“所以获得知识可以获得全知全能的力量?”陈澄追问道。
“准确来说是全知的力量,而且要获得绝对,超越时代的知识才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除了我们还有人可以获得全知全能之力?”
“是的。”两兄弟回复后互相交流了一下,“现在是时候上去了。”
电梯打开了,里面的灯似乎在召唤他们。
“可是书本的内容我们并没有看完。”紫星不情愿地跟着众人进入了电梯。
“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理解,知识也不会这么快就再次接受我们。”伊童清楚这样机制,他宽慰紫星说,“还有机会的,我们下次来会得知更多的。”
伊童说完话后,电梯也就停在了二楼,门刚露出缝隙就插进来几根手指,是陆教授。他先是堵住了门,然后进入了电梯,“我们先回白鲸座,来不及了,快。”他着急地语无伦次,物成化成只能按照他要求将电梯停到一楼。
“黄岛又出现变异体了,而且这次它们似乎可以控制天气,乌云密布,阳光都无法照射到地面上。”陆教授想到一句说一句,“你们怎么联系不上啊,哦哦,你们在地下,白塔会屏蔽信号。”
当陆教授看到白塔外预热着的直升机,他又惊呼着,“孩子们快,快上直升机,白鲸座召开的紧急会议已经在等我们了。”
在路上,陆教授给伊童他们讲解了黄岛目前的局势,根据热感装置,可以预估这次的变异体规模远大于青蛙那一次。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等待下一步指示。
带不走的牲畜都被临走的主人们从栅栏释放,此时的它们即使是暴风雨的来临也不被影响地在草地上悠闲进食,但是很快来自动物求生的本能让它们慌张起来,首先是牧羊犬先意识到了危机,它吠叫几声却被雷声盖过,于是它开始四处乱跑,用身体推搡着羊群。警觉的鹿也停止了进食,它们抬起头环顾四周。也有好奇的牛抬头看这些鹿在看什么,只是昏黑的光线让它们看不清,索性又低下牛头继续食草。
乌云带来的压抑感是针对人类的,而对生命产生威胁的压迫是针对一切生物的,随着变异体的压境,草坪上的生物都停止了进食。无论是变异体还是牲畜们都处在黑暗之中,它们都只能通过声音分辨对方的位置,但它们有着显著的区别,牲畜始终是牲畜,它们永远是猎食者砧板上一块肉。
草地上的动物们可以明确的是危机四伏,但是具体的危机来自哪一个方向,最聪明的牧羊犬也识别不出来,它想带着牲畜逃跑,只是每一个方向都具有风险,那只好选择突出重围找到一条安全通道了。
它是一只身上有斑点的苏格兰牧羊犬,主人失踪后它一直保护好着牧场维持着草场秩序,如今它需要带着背后的羊群突破重围。
苏格兰牧羊犬离开了牧场的中心,朝着原来栅栏位置的方向冲刺,它一路上吠叫壮胆,并有着决心为羊群撕开生命通道。它的距离越来越远,叫声也越来越小,直到突然的呜咽和一种被人殴打后发出的委屈声音传来,之后羊群就只能听到剩下风的“呼呼”声,和草之间摩擦的“莎莎”声了。
到最后风暴把牧羊犬的叫声吹走了,也把它带走了。
然后风暴带来了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