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童得到川承指示没有动身,他可以感受到周围人的陆续冲他身后穿过,全息影像是最先离开房间的,至于只是以声音方式参加会议的人难以判别何时离开的,等房间里的人再少了一点后,灯光逐渐充盈,所有人都消失之后,房间达到了最高程度的敞亮,简陋的空间里只有必要的会议桌椅。这样的环境让伊童觉得舒服多了。
“你没怎么发言。”这是川承对伊童会议上表现的评价,也是他打破两人之间沉默的第一句话。
“是觉得参与会议的人太鱼龙混杂了吗?”伊童眼神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却仍然被川承关注到,毕竟他老谋深算能够坐到如此位置,“你有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川承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
伊童像是被看穿了一样紧张,自己是厌恶部分参议者,他们只为自己考虑,也会开着没有尺度的玩笑,他们无法为会议做出实质的贡献,而这样的会议又是如此重要。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怄气,又或是“自命清高”,他为自己的冷漠找到了开脱的理由,他觉得关键的信息和轻佻的无关人员分享不妥。
“有些人是有地位的拥有参议权,也有是智商极高情商极低的极端,他们在为人做事方面都有着缺陷,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资格参加会议,他们能够存在这里一定是有着原因的,”伊童的表现从来都是超出川承意料的,这个孩子没有表露出不耐烦,但就像一个小朋友一样乖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时候,川承就看出了异常。现在他确定了原因后,越发觉得伊童也属于自己口中“智商情商不对等”的一类,“保留信息是你的权力,你厌恶他们的为人也无可厚非。现在会议室只剩下我了,你有什么想和我分享的吗?”
伊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他低下头好让川承没法看到自己的眼睛,然后开始讲解关于虫洞的知识……
“根据探索表明,目前有关虫洞的相关物理知识是错误的,现在出现在黄岛超金属墙的物理现象名叫白洞,属于虫洞的出口。”
“是叫伊童的少年告诉你的吗?在我们面前大可不必掩饰这些。”五座长方形金属墓碑代替了座椅竖立在房间里。
“这个公式并不准确,它只能算是一个提醒,或者是对现代……”川承顿了顿,“对这个纪元相关知识的纠错。”
“所以原来的公式是什么?”石碑之一直观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不能算是公式,应该是一个并列关系……”川承把话说得尽量谨慎,“我和伊童也只是猜测……虫洞连接了白洞和黑洞,是连接了两个不同时空的狭隘隧道。黑洞是入口,会将靠近它的一切事物吞进去,它的相对位置大概就在变异体的星球。白洞则是出口,它会以辐射的方式,将通过虫洞的事物输送出来,而此刻的白洞就是那个在黄岛超金属墙的黑色洞。”
“这种相关物理和天文知识,即使是我们全知纪元最权威的学家也不会触及到,这和他们先前接触到的知识完全不一样。而全知全能之书能记录这些,全靠着先前全知全能之力拥有者的努力。”墓碑之一不由感叹。
“是啊,他们可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另一个碑附和道。
“全知全能之书把它作为第一个‘启示’是有原因的,它不但解释了当前黄岛上诡异的宇宙现象,书本的本身也是对人类思想觉悟的开启——我们现在学到的知识都是对的吗?”石碑的崇拜让川承感到不适,他试图将话题拨回重点。
然而五座石碑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直接进行了下一个议程,“我们决定重新排版五彩大陆,用全知百人留下的海底轨道。”这不是带有商量的话语,而是不可质疑的命令,“能量还能支持几次?”它们问川承。
“一次。”川承回复,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那就用在这一次了,要补充能量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当初全知百人为了让五彩大陆可以分散至地球各处享有不同维度的风景,又希望大陆可以结合变得完整,于是五座岛屿被设计成了具有轨道的板块,凭借对能量的掌握,巨大的人造岛屿可以被推动以规划好的形式呈现。而这样巨大的权力自然是掌握在大陆最高指挥——白区五碑手里。
“如何排布呢?”川承面对五座石碑的要求,没有权力拒绝。
“黄岛不变,按照赤岛,碧岛,绿岛白岛的顺序从东南向西北一字排列,这样可以从地势上最大保护到白岛,毕竟白岛是拯救五彩大陆的希望。”这是五座石碑统一的意见。
川承也不知道五座石碑的背后,是以数据的形式还是以肉体的形式存在,所以如此排列岛屿让川承很难判断,这是为了五彩大陆还是为了在白岛上个体。值得好奇的是,如果黄岛随着地下轨道移动——如果它没有受到奕元素原子弹影响的话,那白洞会不会随着超金属墙一起移动?带着疑问,川承离开了房间,五座墓碑的金属光泽也逐渐淡去。
在白鲸座某一层楼里,紫星和陈澄正握着手枪在瞄靶练习,吧台后面是几只在快速移动的人形木靶。在跟随墙壁渗出的光粒提示下,她们打空了一管子弹,身体开始不同程度的阵痛。毕竟是女生,况且是头一次开枪,且不说瞄准的精确度,巨大的后坐力已经让她们累到抬不起手臂。
“你和伊童算是和好了吗?”休息之余,陈澄依靠着吧台和紫星说些闲话。
“嗯……算是好了吧。”紫星也说不出来感觉,自己和他应该是和好了吧。她看着陈澄单纯且憔悴的面孔,想说的话呼之欲出。她想告诉陈澄,自己和伊童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感觉像是十几年前就建立起来的联系。
练枪的地方还有别人,两个女孩循着枪声看到了伊童从黄岛带回来的男子。紫星想上去和他打个招呼,但是一想到这个孤僻的男生向来不参与到大家的生活中,她又放下了试图伸张的手臂,而是静静观察他。
他好像感受不到身体的反应,枪口连续的射击让手臂本能地朝后退,但手臂仍端正地对着目标。吧台上已经放置了几个被范康打孔的弹夹,而他眼里仍是只有移动的靶子。
瞄准这件事似乎最不费力气了,但这好像能缓解自己的焦虑。范康无时无刻不想离开白鲸座去寻找自己的妹妹,但是伊童一直劝阻,让他好好休息。伊童说过,与其大海捞针,不如锻炼自己,好在找到妹妹后保护她。
伊童说的有一定道理,但真正说服自己留在这打枪的原因是现实。他之前试图逃出了白鲸座,可是白区只是白岛上极小的一块土地,就连城市区都在极其遥远的地方,他还没离开白区管辖范围就被一半抓一半劝地送回了白鲸座。此刻他把无奈和没来源的愤怒发挥在枪械上,每一颗子弹射出枪膛后发出的爆炸声都像是毒品在他大脑蔓延,开枪的行为舒缓了范康的疼痛,以至于他不再是为了瞄准,而是为了射击而射击。
又打完一把弹夹后,范康熟练地装弹准备继续扣动扳机,扳机的无力感从指间传来,他仔细检查后又连续扣动几次后发现枪口不再喷射出火焰。这时候光粒提示他是有人将手枪锁定了。
眼前的男孩被情绪蒙蔽了双眼,以至于他看不到靶子,也察觉不到自己出现在他身后,战泽利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把手轻放在范康的肩膀上,这让过分专注的范康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地想把那只手挪开。直到范康回头看到这个满脸皱纹但依旧硬朗的老头,他才从嘴巴里挤出“你好”。
“握住枪的那一刻起就不要带有情绪了,如果想要发泄,白鲸座有很多适合你的方式可以选择。”战泽利看了一眼移动靶的战绩,就了解到了范康内心压抑着的烦躁。
范康来不及反应,光是战泽利说的话就需要他花时间去接受,等他意识到这个似曾相识的老人属于自己厌恶的白区人时,他也并没有产生抵触情绪。
旁边的两个女孩子目睹了这一切,她们看到战泽利身穿着军绿色制服胸口处挂着各式的奖章走近了范康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转过来朝着她们招手。两人赶紧放下枪往范康他们小跑。
两个女孩垂下的手臂有着小幅度哆嗦,战泽利看在眼里。他板着个脸就开始就开始挑刺,“就你们拿不起枪还想上战场?枪都拿不动,遇到敌人腿不更要软了。”他好没气地白了两个小姑娘一眼,然后又粗鲁地推推在旁沉默的范康,“你说说,为什么你能一直举着枪射击。”
“我平时打工时候一直端着盘子。”范康难得地开口讲话,这让两个女孩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所以说,你们还没学会走了就想跑,这练枪的地方是你们现在来的吗?先去练体能。”战泽利一脸不耐烦地打发两个女孩走,看到她们背影逐渐远去后便立刻松懈下来。然后他在吧台角找了一个支点,屁股靠在上面借力,上半身也因放松而自然弯曲显得驼背。
“女孩子,还是不应该拿起枪的。”他随意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像是具有某种深意。
范康不知道这个老男人为什么突然卸下了威严,但他是自己除了伊童外有着好感的人。
“来吧,教你怎么用枪。”战泽利像是得到了休息,他撑起吧台来到范康身后,以近似抱着的姿势开始指导范康如何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