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基地一片寂静，不到八点已经大部分地方都黑黢黢一片，除了中后方那栋不算高的研究院，此刻依然灯火通明。
“陈组长，又失败了。”一个组员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垂下头，偷偷用眼角余光撇着面色铁青的男人。
这都失败不知多少次了，随着期限的临近，这个新任组长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陈维按压了下被眼镜架压了一天的鼻梁，用手挡住了严重的暴戾，他撇了眼血肉模糊的观察室后，半晌才吩咐道：“将那些东西处理下，然后再找些一样的放进去。记得，打扫的干净些，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被吩咐的组员心中微微一惊，但他不敢反抗，只得连忙点头。
陈维吩咐完后就气呼呼地甩下试验防护服走出了这间机密级的试验室。
小组员本来是去年刚刚随着逃难人群一名大学生，经过了一年多的逃难生涯后，已经将专业知识都快丢光了。要不是他的专业对口所在学校名声牛气冲天，他也进不了研究室。
可他进了研究院后也是个打杂的，上个月他被陈维指定进入小组时还以为天上掉馅饼了，谁知这老天掉的不是馅饼而是石头，砸得他满头包。
他叹口气后拉上防护面罩，开始熟练的清理起那堆碎肉和血迹，最后喷上了消毒剂后他将装得鼓囊囊的专用垃圾袋提在手里往外走。
走在乌黑的楼道走廊的时候，小组员不知怎么竟突然觉得有点汗毛直竖。他不由看了眼被自己提在手里的袋子，从外观上看很正常，就和正常的试验废品一样。他是唯物主义者，才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也许是最新试验对象的各种死状太血腥，太悲惨了，他最近总是连连噩梦。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缓转身。
“谁？”他颤抖着声音问。
没有人…楼道还是又黑又寂静。小组员抚了下狂跳的心口加快脚步，匆匆将特质垃圾袋扔入了垃圾桶内，没有和以前一样清理干净。
很快，楼梯的安全门传来了关门声。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射进楼道，一道矮小的人影顺着刚刚小组员的路线来到了垃圾桶边，打开那个毫无特征的口袋。
…..
“维哥哥！”刘甜青几乎一夜未睡，早早的赶来陈维家。
“怎么来的这么早。”陈维的眼圈泛着深深的青紫色，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看的刘甜青十分心疼。要是平时她肯定要大呼小叫一番以表示自己的关切之情，可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维哥哥，你听我说。”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耿欣肯定已经研究成功并且自己私藏了药物。”
陈维本来不耐心接待大小姐，最近研究进度一直不如人意，昨天已经是第三次失败了，从一开始的自信到现在的毫无头绪，他正烦闷的很。
偏偏刘甜青还十分任性的经常来打扰他工作，更是让他烦不胜烦。本以为她今天一早来又是要闹着要他陪吃早饭，送她去上班这种无聊又浪费时间的事，没想到她给自己带来了天大的消息。
“他亲眼看见了？”陈维再次确认。
“不止他，还有很多人都看见了。”刘甜青点头。
陈维抠着自己的指甲，沉思了半刻，“甜青，耿欣自从编入先锋队后是不是一次任务都没有出过？这样她是不是过得太舒服了点？”
刘甜青闻言楞了下，随机展颜一笑，“维哥哥，你说的对，我马上让爸爸安排下去。”
…….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要去北门二十公里的那块荒地。”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老姜头说的，千真万确。”
“夭寿了，他们这明摆着要我们去送命！”
人群中传来阵阵细语并随着恐慌的传播而越来越嘈杂。
要不是十六昨日就被老姜头通知一早到广场待命，她都忘记流放时那群王八蛋对她的宣判了。
基地先锋队也被称为“敢死队”，专门用于探索未知区域，为军部后续行动摸清地形并确定危险等级。
先锋队每个人身上都被安装了带有定位功能的录影仪，当他们被军用大卡车装到目的地附近后需徒步前进，将路途影像同步传导到中心监控室。
“运气真背！”唐飞凑到十六耳边低语。“女侠，这次凶险了。”
“怎么个凶险法？”
石统义一把推开正要絮絮叨叨开始表演的唐飞，直截了当道：“那个地方本来是一座批发市场，从生鲜蔬果到或活禽牲畜应有尽有，每日人流量达数万人。”
十六瞬间懂了，越是人流密集的地方到了末世危险程度越高，何况那里还售卖活禽活畜，那情况更复杂。
“哎，我说你们跟过来干嘛？”十六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不是先锋队的吧。”
先锋队一般都是棚户区里的老弱病残或妇孺，有自愿加入的也有和她一样被流判的。像唐飞和石统义这种有劳动力的壮年男人，不可能是先锋队成员。
“女侠你艺高人胆大，可双拳难敌四掌，虽然我和石哥本事没你大，但多个人就多份力量。”唐飞呵呵的摸了下自己的脑门。
石统义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这两个人还不错嘛。
司理太无聊了，只能在十六的意识中和她对话。
还不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
十六也觉得不错，嗯，以前的精锐部队果然人品也靠谱。等苏台完全好起来后，她就又能多一个帮手了。
司理快被这个任务中的十六搞无语了，不是它突然变敏感，它一个使者怎么可能迟钝过，就是这个代理者出现本性觉醒了。
等它回去一定要和神女好好说说，明明只要一个木得感情的复仇代理者，现在代理者竟然有了自己的小个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复仇轨迹。不过…
这样的代理者还蛮有趣的。
卡车开出基地，沿途的风景从围绕着道道防御铁丝网，圈内三五人群清理耕种的安全区，到灌木杂生人际荒芜的半安全区，最后进入了周身充斥着野兽嚎叫声的遮天蔽日的未知密林中。
“下来，都下来。”司机敲着卡车头上的铁皮盖不耐烦的喊道。
先锋队员们麻木的一个个往下爬，司机见大家都站定后很满意的吼道：“三个小时！这次探路时间为三个小时，提早出来或者过期没有出来的，你们就自生自灭吧。”
众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或者应该说，处于他们这种境地的人，有没有反应又有什么用，又有谁关心，又有谁会为他们出头呢。
“好了，都动起来。”司机兼职者团队小领导的职责，迅速安排好一小组一小组的方位后，赶着他们进了密林。
十六被分配到西南方向，按照无人机拍摄的情况，那区域应该是批发市场的活禽牲畜区，和她一起的有一个老头、一个老太、一个病殃殃的妇女、一个瞎了一直眼骨瘦如柴的小孩。要不是跟来的石统义和唐飞两个装汉，她们一队五人明晃晃地写着“死得快”三个字。
“女侠，虽然前锋队的人看着都挺弱，可至少别的组在年龄体质的分配还是均衡的。而且人家的队伍都是十个人一组，怎么到你这就...”唐飞撇了下几个落后他们一大截的“队友”。
“那家伙是不是针对你。”他扭头看那个到现在还盯着他们一行人的司机道。
十六耸耸肩，也许吧。有可能是那人天生看她不顺眼，也有可能是那人临时起意，毕竟她刚刚无视了对方传达的意思，所以故意给她苦头吃吃。不过不管她的“队友”怎么样，她注定要让那人的希望落空了。
她从不是团队合作的人，单打独斗才是她的强项。这条行事之法在两小时候被证明的清楚无疑。
徒步穿过数百米的密林时，她们遇到了盘踞在粗壮树干上张着血盆大口的黄尾环蛇、神出鬼没的巨型蜘蛛毒虫、隐藏在地面上腐烂枝叶堆里的杀人蚁群。惊险程度堪比好莱坞冒险大片。
不过...洒洒洒...抛抛抛...
十六和洒农药一样不要钱的将各种药粉、腐蚀剂让外丢，所到之处那些地上爬的、树上挂的不是瞬间死亡就是退避三舍，所谓所向披靡就是这样吧。
跟在后面的几人从麻木的神情渐渐转变为@O@的神情。
“女..女侠。”唐飞看得心直抽抽，这得花多少钱啊！不！这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保命玩意啊！快住手！让他来用到对付那群蛇虫鼠蚁们。
“嗯？”十六头也不回。
石统义也心疼啊，他小心委婉地建议：“这些毒物虽然处理起来有点麻烦，可我和唐飞以前也接触过不少，也还算有些经验。”
“下次时间充足的时候再让你们试试。”十六终于回头见到他们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才后知后觉的扬了下手里剩余的药剂：“你们担心等下回来路上不够？放心，我带了很多的。”
我们是担心你用完了，可不是担心回来的时候。看来女侠不怎么知道如何勤俭持家，算了，以后他们搞到好货省着点，也算帮她储蓄了。
后面临时分配过来的四人仿佛看到了不会交代在这的希望，甚至还忍不住幻想他们小队获到第一个后拿到奖励，几人较快脚步紧紧跟随着十六，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包围圈，让石唐两个靠也靠不近。
真是见鬼了，明明一个个马上要升天的样子，怎么突然就灵敏了起来。
只能说人的求生欲是无穷大的。
……
“咔嚓！”
很快一行人穿过了最密集最阴暗的林子后，那个走了才不到半小时就一脸病恹恹快喘不过气的妇女扶着一根遒劲的树干用力的呼吸，恍惚间一脚踩在了林子边缘的一根枯枝上。
“你要是走不动可以在这等我们回来。”十六见她一副马上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皱眉提议道。
“不…”妇女大喘着气坚持，“我可以。”
好吧。十六耸耸肩。
这个坑爹的前锋队，会按照每人拍摄素材的可用性来分配任务奖励，她也不能断人活路不是？虽然她怀疑这个十分坚持的妇女看到血腥恐怖场面后是否还记得挪腿。
老头老太是一对金婚五十年的夫妻，其中的老太见状不忍的将自己手里的拐杖递过去，“你拿着吧。”
妇女一开始还想推辞，可发现有了拐杖确实走起来轻松不少，就讷讷地收下了。
老头本来有点意见，老太却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道：“一根树干而已，等下遇到合适的再拣一根。”
十六瞥了下，那拐杖还真是根树干，上面还有树木的节疤，不过整体笔直粗细适合，自然生长的弧度刚好和拐杖把手一样，随便拣可拣不到这么合适的。
至少老头老太的身子骨看着比那个不愿原地等待的妇人看着稍微康健点，至少不像下一秒要断气的样子，不过让人意外的倒是那个一直不发一言瞎了一眼的小少年，嗯，或者说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跟着一路没有被吓得哇哇叫，也没有哭哭啼啼，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拿了几根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藤蔓、树枝。
“拿着防身吧。”他一根一根分发着，在来到十六他们三人面前时停了下，最后咬了下唇道：“这些树干一头比较尖锐，比赤手空拳管用。”
石统义抽出一根看了下，果然，每一根的头部都像是被打磨过一样，又尖又硬，和箭一样。
“谢了阿，小弟弟。”
他伸出大掌轻拍了瞎眼小少年的头。
唐飞也跟着取过一根，顺手递了一根给十六，“女侠，这个小家伙磨得还挺锋利的。”
十六点头，也对小少年道了声谢。
小少年微微有点不自在的点了下头，继续紧紧跟在她的身边。
跨出密林后就是一片杂草疯长的平地，依稀可辨原来是一大块水泥广场。上面还划着车位，是用来给卡车装卸货物的。
本该坚硬的水泥地被野蛮生长的杂草分割的支离破碎，而广场上还停着好几辆车胎已爆车窗已碎裂，表面凹陷痕迹众多的火车、卡车。
晌午时候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头顶暴烈的太阳烘烤着这片蒙受了灾难的大地，一丝风也没有，空气好像停滞了一样。
他们面前不远处那排破破烂烂的排屋很安静，仿佛里面没有活物一般。
“这地方都空了吧。”唐飞静听了半晌后说。
十六摇摇头，“那要看过后才知道了，走吧，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一行七人小心的踏出脚步，境界四周的情况，小心着万一从哪突然跳出来丧尸或变异动物。
可直到他们越过水泥广场，四周还是静悄悄的。
“不会真的都逃跑了吧。”石统义也纳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