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予站在陆远澄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没有想明白,该不该?
或者说,宁栩为什么会有陆远澄家里的钥匙?
进去看看吧,况且,何安予你不是放不下他吗?
宁栩说的时候你心疼死了吧?
你只是害怕,只是不甘心。
可是你不能一直逃避,就算是真的到此为止了,还是希望他过得好。
你承认吧,这三年,你只是越来越喜欢他。
何安予死死握住钥匙,眼泪“啪嗒”滴落在手上。
最后一次。
看看环境试图缓解一下心情再面对。
上次没看仔细,这附近的环境真的很漂亮,种植的植物很多,落了雪在枝头。湖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莹剔透。
陆远澄家占地面积很大,院里布景都是欧美风,但非常空旷。
有些花草都野蛮生长,现下冬季,只留草根在。
何安予伸手擦擦眼泪,打开了门。
陆远澄的房间在楼上。
客厅干干净净,一丝狼狈凌乱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上了楼,门没关的只有尽头那一间。
应该就是了。
越靠近何安予心里就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
甚至不敢再向前迈,而是转身逃跑。
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湿润了眼眶。
何安予仰着头呼了几口气,镇定下来,坚定了步伐。
原本明亮的,打开落地窗风景优美的房间,被不透光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漆黑一片。
全是酒味。
陆远澄可不敢这么糟蹋他爸爸酒窖里的名酒,全是些罐装啤酒。
何安予没想到进去会看见一个裸着上半身的陆远澄,胸前垂着一枚狼牙,那是他从小就戴在身上的东西。
瞬间捂住眼睛。
陆远澄刚脱了身上那件被酒渍弄脏的衣服准别换新的何安予就进来了。
他抬头,愣住了一般眨眨眼,“你怎了来了?”
不是没见过这样子的他,就是时隔多年,有些尴尬。
就算过去三年,陆远澄也只还是二十一二岁而已,身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还是那个当年打球投篮,不小心露出腹肌,有些女生看直了的他。
何安予转过身,“你先把衣服穿好。”
“哦。”
才两三秒钟,陆远澄,“转过来吧,我穿好了。”
“……”
套件T恤确实不用多长时间。
何安予鼓起勇气道:“我今天来,就是想问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就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了。”
陆远澄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
对视着,不躲不闪。
许久,陆远澄坐在床边,垂着头,“应该让你知道的。”
三年多前,分手的第二天何安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确实在哭,蹲在地上,一手抓着开免提的手机一手擦眼泪。
这绝对是他十八年来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何安予说得没错,他确实很喜欢她,是深爱。
从江北回来之后他的父亲就告诉他不用参加高考了,好好准备考MIT。
他用了各种狠绝的方式反抗,拒绝。
不吃不喝,摔东西,甚至和妈妈的保镖打架,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那段时间像疯了一样,谁也不让碰,靠近一点点就立刻表现去极度抗拒防备的样子。
后来哭闹着求他妈妈说不想去,他像高考然后在这里上大学,可是,父母是统一战线的。
给他请了外语老师,他用尽所有办法把老师赶走,甚至是拿刀拿玻璃片。
就算是父亲想要打人,他依旧无动于衷,绝不改口。
陆远澄爸爸,陆然。
只有提到了何安予,他才肯认真听他们在说什么。
陆然知道陆远澄在学校谈恋爱,跟谁。
“是为了那个叫何安予的女孩吧?你怎么就这么点儿出息?”陆然恨铁不成钢似的说:“我绝对不会让她成为你的阻碍。”
陆远澄立刻从床上掀了被子站起来,走到他父亲面前,红着眼吼道:“你要干什么?!”
“你对付不了我是你没本事,你对付她是耻辱,你不羞愧吗?!”
“混账!”
被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唇角流血。
陆远澄不理会,继续说:“你们把我生下来管过多少天?既然以前选择不管为什么现在要来对我的人生和未来指手画脚?”
差点又是一个巴掌下去,陆远澄妈妈赶紧拦住。
“陆衡你干什么?!我虽然认同让他出国,但并没有觉得他说错了。”郁雪瑶把陆远澄护在身后。
陆衡愤然放下手,“你就惯着吧,看把他宠成什么样儿了?目无尊长,对着自己的父亲说这种混账话,真是翅膀硬了。”
“陆远澄我告诉你,你必需给我出国,至于那个女孩儿,单凭耽误你这一点我就很不喜欢。”
陆远澄一把将妈妈拉到一边去,如今的他可以跟父亲平视,甚至比威严的父亲高出少许。
锋芒毕露,羽翼丰满。
“你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儿?我喜欢的当然是由我捧着,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儿子!你否认不了这个事实。”
陆远澄幽幽笑起来:“原来你还知道啊?不过,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儿子必须事事听父亲的。更何况我今年都十八了,不是没断奶。”
“澄澄!别说了,别说了,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们只是希望你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希望未来的你更出色。”郁雪瑶抱住陆远澄,忍不住流泪。
她的孩子,她从来没有好好陪伴,看着他成长,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始终是心有亏欠,无法补救。
如今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身为父母却将想法强加于他身上。
他会反抗,会伤心难过。
可他们真的只是想他更出色而已。
对不起,但我们主意已定。
正是那天深夜陆远澄打了电话给何安予。
他骗何安予他太累了,其实是吼到嗓子哑了。
他的“抗战”持续到高考前几天,直到他在父亲的桌面上看见了何安予的成绩单,还有会考资料。
陆衡真的,想要动手吗?
以他们夫妇俩的人际关系,不是完全没可能。
陆远澄揉皱了成绩单,捂着脸无声流泪。
晚上他告诉父亲,他同意了,并且会跟何安予分手。
即使风险只是一点点,但绝不允许何安予承受。
跟他撇清关系就好了。
撇清关系。
高考所有科目的考卷出来后,陆远澄打印了一份北京的,默默写完,然后锁起来。
也是从那以后陆远澄再也不哭闹了,眼睛像一潭死水,对什么事物都十分漠然。
只是想到何安予就会缩成一团,捂着心口。
就这么放手,谈何容易。
后来每日每夜的学习考托福考SAT,参加竞赛。
他想着,只要快点拿到MIT资格,快点修完学分毕业。
只要快点。
可是快什么啊?
他们分手了。
一想到这里,陆远澄的所有动力全部消失殆尽,又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
每当觉得忍不了这样生活的时候,陆远澄就会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有何安予,所以一切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希望。
于是他在美国依然没有一刻放松,努力修完学分,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以最早的时间毕业。
可惜他回来了。
他护着的女孩已经长大了。
也再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