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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看不见的我

宿醉。

我坐在操场的跑道上,啤酒凌厉地冲击着咽喉。生活如果可以像一部电影,我把它回放。我看见开学典礼,欢迎我们的军乐团,英姿飒爽地奏响交响乐;我看见,穿着劣质军训装却神采飞扬的列队走方阵;我看见,那晚的礼花在校园里怎样地升腾、绽放;我看见,我们激动的泪水和滚烫的心。

很多事,是无法忘记的;很多话,也随着岁月的淡漠而愈发温存。当现实不如意,多想在过去找个支点,证明我们是在越走越好,越走,离我们设想的、我们期待的自己越近。可是,那个支点,竟然如此渺茫,想起来,又是无尽的伤痛。

梦梅来了,我嘟囔着跟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却只记得一个问题,为什么人越长大越孤单,越孤单越脆弱。我试着,不停地扩大生活的圈子,我不停地和各种人交往,跟各种人谈笑,都说是交心的朋友,真正难过了,几百个通讯电话,划来划去,竟不知道哪个能按下去。于是,真的静下心,那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兵荒马乱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剩下一个她,一个朋友。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似乎真的就销声匿迹了。是自闭吗?不全是,如果生活没有想象的丰盈,那就把它归于最简单,何必忙忙碌碌,又碌碌无为。化繁为简,看看书,看看电影,反思反思自己,吃完饭,穿双拖鞋,也不必打理头发,再免去脂粉,散散步,早睡早起,又何乐而不为。不要被孤单吞噬,其实,寂寞了,反而能停下来,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富有。

我说了很多人,我惦念你们。曾经那么亲密,那么要好,忽然就这么杳无音讯。我也想问问,你们过得好不好。缄默。我们不停地向前赶,以为那就是我们的生活,于是,颠簸中,很多很多东西都丢了。说不属于自己,又那么不可分割过,说属于自己,现在,却想不起,你是什么时候走了,又走去了哪里。也许,你就属于那个年代,就注定要留在我慢慢泛黄的记忆中。感谢你们,曾经来过。我说,我可以说,我过得很好。请不要为我担心。又有人,在我身边,照顾我,宽容我,像你们,只是,我真的希望,不要再让我失去。一颗心,不能被泪水反复蹂躏。我也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年,十年,和未来的一年,十年,我都是这个样子,素颜,黑发,喜欢棉裙子,喜欢茉莉花,相信一直相信的,期待一直期待的,还有小小的任性,乖戾。阅历打磨着我的棱角,心里一汪不老泉依旧。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相聚,哪怕身边都有了归宿,我已为人妻,我想,总有很多话能说的,说完了,就真成了不远不近、不愠不火的朋友了。希望,你们好。

一份感情,时间一久,就少了面红耳赤的羞恼。仔细想想,说爱情,又不像了,反而更像亲人。爱情吧,总是小心翼翼地、敏感地揣摩着他的喜好、他的忌讳。容易吃醋,容易妒忌,异性一旦靠近,小小的宇宙便波澜起伏,电闪雷鸣。而亲人呢,就不用伪装了,完美下的角角落落,都一清二楚。这个时候的伤心也比爱情来得犀利些。恋爱,都是练爱,不来电是可以换的,伤心归伤心,好女也不愁嫁。然而,时间一久啊,那种伤心是没有眼泪的,一刀一刀割在心上,只是疼,疼,由他去吧,他能让自己开心就行。也不纠缠,不哭不闹,你该懂我的,既然装作不懂,那我又该怎么挽留?

你看不见的我,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难过?你看不见的我,你怎么知道我有我的脆弱?我多么希望一切,我多么希望爱情还是爱情,朋友还是朋友,我又多么希望,我的大学告诉我,告诉我什么是善恶,什么是美丑,我多么希望它说说话,告诉我,孩子别怕,别彷徨,这儿是希望,那儿又是明媚阳光!我要摇醒黑沉沉的夜,我要它告诉我明天的脚步!

你看不见的我,我在沉寂之中,悄然无声;你看不见的我,风是我的叹息,滂沱大雨,忧伤满城;你看不见的我,我用雷声,用闪电,用卷起的沙尘,我手持利剑,谁能听见?谁又能告诉我呢?指望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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