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故事，后半段讲的是什么。”夜深了，我不知道秦正午抽的什么风，居然还醒着。好吧，我早上睡太多了，现在也只能干瞪眼。
“你不是不想听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叫我讲你就讲，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往里挪了挪。
“五百万，讲不讲。”他提起这事，我才想起当初卖笔的五百万给他扣着了。
“不许反悔！”我趴在他旁边，用手指着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握着我的手指，把我的手掰了下去。
我也躺下，细细的想着那个故事。
“那只金狐修炼了好久，终于变成了人。他找到了曾经救她的那个少年，想要报答他。”
“讲过了。”他翻身过来看着我。
“哎，你不要插嘴。”我推了他一下，继续讲：“那时候的少年已经娶了妻子，也有了孩子，但是他家非常非常的穷。”
“他看到美丽的金狐姑娘来，便把她留了下来。可少年的妻子就不乐意了。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人，还什么事都不会做，当然不乐意了。于是，每天晚上，妻子都在少年耳边吹枕旁风。那个姑娘今天又怎么怎么样，人家好伤心哦。妻子和少年不知道的是，金狐姑娘每天都用自己的皮毛来织布，每次取完一部分，就要等它再长回来。所以呀，她要停留在少年家的时间长一点。”
“这是谁跟你讲的。”秦正午问。
“路边的说书人呀。他告诉我，故事美好的部分，都是留给小孩子看的；诶，我还没讲完呢。有一天，妻子无意中看到了金狐姑娘的狐型真身，那皮毛，可漂亮了，在阳光下晃着耀眼的金色光芒。晚上，妻子跟少年说，等她睡着了，我们把她的皮毛扒下来，拿去卖掉，肯定能卖很多很多钱吧。少年没有说话。妻子发火了，自己的儿子都没钱养，还养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于是趁着夜深人静，把美丽的金狐姑娘杀了。”
“......嘶。”秦正午嘶了一声。
“都修炼成人了，还缺这一条命吗，只不过损失了一条尾巴罢了。金狐姑娘很伤心，留下了那匹织了一半的金狐衣，便连夜逃跑了。”
“后来啊，金狐的王知道了这件事，便把少年的妻子杀了。金狐姑娘求情，留下了少年的一条性命。”
“这姑娘真傻。”秦正午喃喃道。
“我也觉得，人家都要杀她了，她还替人家求情......”我伸了个懒腰，困意渐浓，秦正午好像还在说些什么，我没听清，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太子要娶亲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散步，偶然听到几个闲聊的小宫女说的。很奇怪，我明明不喜欢秦正午，为什么我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秦正午怕我趁他不在的时候又逃跑，让念一守着我，据说念一为秦正午调查什么机密时，被人用火熏了嗓子，开口说话会很痛；她脸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换成了一个大大的面具，遮住了一半的脸。
我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讲着。“这个秦正午，果然是个老狐狸，把我留着不说，转眼就娶了其他女子，还有还有，之前在书房里还看到一个女子画像呢！啧啧啧，果然跟他爹一个样。”
念一却摇了摇头。
“嘿，你们主仆可真是上下一条心。”我磕着面前的瓜子，还是想着那个太子妃。
算了，不值得我想。
“念一念一，你为什么叫念一。”我摇晃着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念一拿了一支笔，在旁边写下，“心心念念，始终如一。”
真好听的名字啊。我又想起来凌墨嘲笑我自己起的大云名字。秦正午为了隐瞒我的身份，也对外宣称我叫邵竹，但私底下总会叫我小淅。
念一侧着头写字，她身上总有让我安心的味道，就像......阿虎。不可能。我收起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我在书桌前打起了小盹，秦正午总算回来了。
“怎么不去床上睡？”他正想把我扛到床上的时候，我醒了。
“秦正午。”我坐在床榻上看着他。“我们分开睡好不好。”
“你知道了？阿不，你吃醋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谁吃你醋？你有病啊！我怕被你的娇娇儿误会罢了，你看看皇宫里面你的大妈小妈，那个不争的头破血流。”我往床下挪去。“我去睡书房的坐榻。”
“误会什么，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啊。”他把我扑倒在床上。
“我靠，我没答应！不算不算。做人不要太自恋好不好。”我赶忙推他，嘿，还推不动。
“不急，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会答应的。”最终我挣脱了他，跑去了坐榻。没想到，他也抱着被子过来。
“你睡进去点。”坐榻比床小，两个人睡起来很拥挤。
“你干嘛有大床不睡！”我往里缩了缩，我不想跟他挨得这么近。
他还得寸进尺了起来，我往里挪，他也往里挪。我能感受到薄薄的衣料后面他的体温，包裹着我的后背。
“娘子睡哪，我睡哪。”他环住我的腰，把我两紧紧贴在一起。
“谁是你娘子，你娘子不是那个大小姐吗。”我伸腿，想把他踹下去。“做戏而已，娘子何必当真。”他蹭了蹭我的后颈。
做戏，是说我还是那个大小姐呢。
第二天起来，我两都睡麻掉了。
“叫你来跟我挤。”我活动着酸酸的脖子。秦正午最近在操办婚事，晨练也耽搁了几天。我只能在院子里跟念一挥一挥剑。
秦正午说过，练好剑，最主要的是听，听别人的剑息和动静，来判断对方的位置。
我用布条把我眼睛遮住，让念一在院子里跑，我来听动静。她武功那么高强，我肯定伤不了她。
我仔细地听着脚步声，咦，怎么这么多脚步声，噢，一定是念一用的障耳法，唉，我真聪明。
我往有脚步的地方冲了过去，正准备挥剑，就听到了如绢丝撕裂般的尖叫。
什么玩意？
我扯下布条，发现我的剑正对着一个少女。
那个女孩显然是吓坏了，摊坐在地上。我愣住了，一时之间也忘记收好剑。
“邵竹你发什么疯。”秦正午走过来，扶起了地上那名女子。
“依依别管她，一个得宠就得意忘形的通房丫头罢了。”秦正午搀扶着那名叫依依的女子，往里屋走去。
“来人，把邵竹带去望月阁。”他进屋前一眼都没看我。
我几乎是被推着走的。
“那女的是谁！”两个小宫女把我带到望月阁，正准备离开。我赶忙扯住一个宫女的衣裳。
“邵小主，实话跟您说吧，那是未来的太子妃，柳丞相的女儿，柳依依。”我平常无聊，经常跟宫女们打成一片，她们也没有因为我被秦正午这么对待，就冷落我。“你不是经常跟殿下吵着要自己睡吗？安啦安啦。”
柳依依，杨柳依依，我扯下眼前的布条时，她坐在地上，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她长得果真好看，像四月的杨柳一般温柔。秦正午搀扶她的时候，他们的背影，天生一对啊！
我越想越气。原来自始至终，秦正午都在跟我做戏。这男人变心是真的快啊，昨晚还在你耳旁甜言蜜语，今天就抱着柳依依把我赶走。奇怪，我又不喜欢他，我怎么这么在意呢。
望月阁是东宫的偏僻小阁楼，这里的月色很美，故名望月阁，可惜太过偏僻，很少有人来。
我本来就是打算杀了老皇帝，自己也不活的，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啊。我对自己近期的行为举止都表示疑惑。这是为什么呢。
“不行，我要出宫。”我正想往外冲，被人拽了回去。噢，我都忘了，还有念一，这个秦正午身边的人。
“秦正午要你来监视我吗？”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了啊。”我沿着门滑坐在地上。就是他把柳依依扶起来，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心里堵得慌。
“念一，我这是怎么了。”我抬起头，求助者这里唯一能听我说话的。
她带着厚重的面具，乌黑的眼睛在面具后眨巴着。
她抽出一把匕首，在地板上刻着什么。我爬过去，是“爱”。在这混了这么久，大云字我已经半懂了。
爱。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念一说出了我心里知道，却又不愿意去确定的答案。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一招一招教我挥剑的时候吗？还是握着我的手写下他的名字的时候，亦是睡觉前在我耳旁轻轻的喊着淅淅的时候。
可是，他是仇人的儿子。亲手灭了西金的皇帝的儿子。
“我完了，念一，我完了。”我犯了这辈子最不应该犯得错。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这辈子我最不应该喜欢的人。
我还是得报仇。
我们是没有结果的。趁现在还没有陷得太深，我只能慢慢的把他从心里挪出来。
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干呢。儿女情长，去你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