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长安城如何如何的话题二人并没有过于深入，一是念再晨并不了解，另一则是白凝轩关于这方面的话总是浅尝辄止，有些规避着什么。但值得肯定的是，自从把话说开了，二人之间的隔阂确实少了一些。
期间一些孩子哄闹着过来，白凝轩哄哄便让他们去别处玩耍。每每此时，白凝轩便添几分柔情，这个冷若冰霜的侠气女子仿佛也会食人间烟火。
白凝轩将将十八岁，说起来还是白老将军晚年得子。而白子谦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级，然而多年的征战让这位老将军落下一身后遗症。
“所以你收留这些孤儿是为了什么呢？”念再晨看着一旁扒拉着笼子看小鸡的孩子们，问道。
白凝轩的目光也投向那个方向，眼中满是温柔：“爹爹说总有些事要去做，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这些。”
“白将军。”念再晨自语道。
白凝轩“唔”了一声，随口说了些关于白子谦的事情。谈到这些日子，听闻是国境周边几个郡城出了些问题。具体是什么情况需要这位老将军亲自带兵倒也不知，白子谦并不是一个透露情报的人，哪怕对自己的女儿。
想起云水瑶去了陵城至今未归，念再晨便多问了句：“白老上了岁数，朝廷难道没有别的将军了？”
白凝轩道：“自从定都长安之后，爹爹其实基本养老了，连朝堂都很少去。不过这次似乎有什么事非他去不可。皇帝陛下也是亲自下了诏书到家中，这才是了。”
闻言，念再晨不禁沉思起来。如此说来，看来边关那几个郡应是发生了些大事，大到需要这位在梁国名望颇高的将领出马的程度。
不知为何，似乎一切都在暗示着这里的种种并不简单，一帆风顺的背后或是总要有暴风雨来临这才正常。千丝万缕似乎都有着联系，然而细细归咎起来又毫无头绪。想到这里，他从怀中摸出那册古籍递给白凝轩，道：“白姑娘，这里有本......武功心法，还想请教一下。我照着练了练，仍然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武功心法？”白凝轩似面露好奇，伸手接过那本册子翻阅起来，“公子难道对武道也有研究？”
念再晨撇过头去，嬉笑道：“不不不，我对武功什么的一窍不通，只是恰巧有人赠了这本书籍，这才好奇起来。”
说不在意，那决然是骗人的，这几日辗转反侧，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此发愁。至于这个世道的武道究竟有多厉害，念再晨尚未有概念。毕竟江湖武林打打杀杀的事情从未见过，飞檐走壁、神功绝学更是天方夜谭。
白凝轩端着那册书籍，先是草草翻了几页，原本尚有嬉笑的神情此时竟越发专注，一开始还嗯嗯啊啊接着念再晨的话茬，片刻之后已然默不作声眉头紧锁。与此同时，她的手上开始轻微地比划出一些动作，神奇的是，念再晨似乎在她的指尖隐约见有微弱的青光浮动。
“此书从何而来？”白凝轩冷不丁冒出一句。
念再晨一愣，啊了一声，面前女子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应，而是继续专注书中内容，动作间隙，不时又翻回去多看几眼。
“一位朋友赠的。”念再晨答道。
“想必念公子认识一些奇人吧？”白凝轩又道。
念再晨心中一颤，此番言论莫不是佐证了此书确有道道？这便沉下声来，谨慎地道：“此话怎讲？”
白凝轩透过书的上沿看了他一眼，道：“天下武道，多有内功外功之分。此书确为心法，是为内功。内功即多在对习武者身体本身的修炼，通过吐纳的方式，从日月星辰中汲取清气，而后在体内提炼出后天之气，是为真气。以此气配合外功招式，则可使这些招式具备更强的效益。”
白凝轩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书籍，不料面前男子已大眼瞪小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这让她更为惊讶了，惑道：“怎么，这些......你竟不懂？”
念再晨默然地摇摇头，心想这些闻所未闻，怎得听起来竟是些异常玄乎的事情。
白凝轩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样或许你容易理解一些。”
语罢，只见此女子双目微闭，双臂轻提，小臂水平相对曲于胸前，双手食指中指并立。稍作停顿后，她右臂猛然弹出，指尖直至念再晨身前，水杯随之凌空碎裂。
“吓？”念再晨大惊，被激起的水花沾了一身，那原本置于面前的杯子已然碎成数块。再抬起头时，那女子已收起了架势，转而抱臂在身前，一脸得意地笑着。
“这就是运气打出的一发指法，不运真气的话那这套动作就是个空架子，但若使上蛮力，用手指硬凿又是另一个说法了。隔空来谈，这就是其中的区别。”白凝轩解释道。
“呃......姑娘你这算是何境界的功力？”念再晨瞠目乍舌。
“大概凌云境一品吧。”白凝轩不以为然。
“这才是凌云境界一品？手指这么一指，隔空炸了杯子......那若是合一境界的人，不得隔空把我带着这石槕一起炸了？”
白凝轩闻言，眉头眼睛都要皱在一起，道：“看你画技超群，没想到这方面竟是个十足的呆子。武道境界其实靠炸杯子来衡量的？内外功相配合的境界才能算数，就拿我来说吧，我家以内功心法为主，外功路数却不算精妙，再说我年岁尚小，修为火候不够，如此七七八八一堆叠，便只能算这个境界了。然而有些凌云境七品八品的高手，或许还做不到像我这样呢。”
“换言之，那些人外功修为极高咯？”
“你还不算太笨。当然也不是全数都是这样的，因为有些功法它本身就很内敛，配合上独门招式，威力则会大增。武道的事情，三言两语是说不全的，以后如果你有机会见识到一些高手，自然就明白了。”
“唔......”念再晨若有其事地点头，心中对武道之事更多了些期盼，随口道：“如此说来，降龙十八掌这样的招式也确实存在咯？”
“没听过。”白凝轩眉头一挑，冷淡的语气当即泼下一盆冷水，反观面前男子从一脸神往转而失望的五官变化，她并不在意，继续道，“扯远了，我想说的是，你这心法......颇有些与众不同。内功普遍有它明显的特色，但大多以聚气为主。你这本......唉，我方才试了试，不仅不能聚气，相反的，似乎竟在散气，总之感觉这个功法很是随意......也许是我还未深究的缘故吧......”
白凝轩的话让念再晨顿生认同，按照书中法门，他确有感受到一丝真气的存在，然而这股真气只是形式化地从他体内走个过场，然而便尽数散去，以至于几日研习下来和没练过别无二致。莫要说隔空炸个杯子了，甚至那道若隐若现的暗光都不曾见过。
“随意......”念再晨顿感无语，想来那日只得此孤本，也没配上修炼法门，更无武功招式，再加无法聚气，似乎这心法再和他开玩笑一般。所谓江湖体验？
这也太随意了吧！
念再晨心中叫苦，一时间也不知该再问些什么。白凝轩又拿起那册书籍翻了翻，最终也只摇摇头放下。
“白将军在府上吗？”
一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凝轩闻声立时站起身来，恢复了往昔冰霜面孔，径直向门口走了过去。
念再晨也一并跟上。此时站在门前的是个穿着官家衣服的男子，体态微胖，胡须稀疏，似笑非笑的神态让人有些不适。
“爹爹不在，请回吧。”白凝轩冷声道。
她很不欢迎那个人。若念再晨先前还认为白凝轩可能对自己存在偏见，那么此刻这种顾虑已荡然无存。这个本就不喜言笑的女子此时更为冷淡，且不看她直直站在门中央丝毫没有迎客的意思，就凭她过了去与那人数步之遥也不曾看他一眼，也可猜测一二。
官服男子并不在意，也无进门的意思。他捏了捏本就不多的胡子，右手无意间还翘着兰花指，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冲着白凝轩晃了晃。
“还是那件事情，其实此事不仅对白家，对你白姑娘也是有好处的。”
“爹爹说过，不必了。”
“诶，这可是陆大人的一片好心呐。普天之下，谁不知白子谦白将军的威名，如此好事他老人家自然是首选。”
官服男子那爱笑不笑的神情从未变过，就像与之相对的白凝轩的脸上一直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冰山。
“我爹也快解甲归田了，这样的差事还请转告陆大人，不必考虑白家了。”
官服男子又抖了抖手中的信件，提高了些声音，道：“白姑娘，此亲笔书信乃陆大人给白将军的，说白了，你我同为转达之人，事情行到位了便可。若白姑娘一味固执己见，若当真误了白老大事，终究不好吧。你也知道，朝堂之上的大人们可不会把责任归咎到一个女娃娃头上。”
白凝轩冷哼一声，与那人对峙了良久，这才一把从那人手中夺过信件，随后冷冷丢下一句“不送”便关门了。
官服男子也不纠缠，转身便走。在门缝掩实前，那人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念再晨分明觉得那人与他对视了。
未待大门关严实，白凝轩冷不丁地暗暗骂了声：“阉狗。”
阉狗？
“太监？”念再晨脱口而出。
白凝轩楞了一下，这才发现念再晨不知从何时起便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嗯。”
“感觉你很反感他。”念再晨又道。
“不是反感他，是反感差遣他来的那个人。”白凝轩直截了当。
那人姓陆。念再晨记得很清楚，这个“陆大人”似乎是个人物，不然以白凝轩的性子也不至于每每听到这个名号都显然压制了些脾气。
“所为何事呢？”
白凝轩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封，轻蔑地道：“无非是什么筹建‘万名楼’的事情。谁知这些阉人心里企图着什么，反正定不是好事！”
“万名楼......”
白凝轩心中转过一缕莫名的忌惮，幽幽道：“想网罗一帮武林人士......那阉狗究竟想搞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