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吴王殿下一行人,雨霖铃瞥了眼雨墨,冷哼一声,开口问道:“老头,我娘呢?”
雨墨腆着脸,扭扭捏捏如同孩童一般,声若蚊蝇:“你娘回淮阴了。”
“什么!你又把娘亲给气走了?!”雨霖铃一把揪住雨墨的胡子,瞪大眼睛死盯着雨墨满是羞愧的双眸,喝道:“娘亲是几时走的?走的哪条路?随行的都有谁?别磨磨唧唧的,快说!”
“她是寅时二刻动身,从天恩道出的城,朝西走的官道,此刻估摸着到了歪嘴滩,也就是那个运粮的码头,去年进京的时候,我们在那儿乘的船。”
“哦,难怪吴王殿下看着面熟,原来去年进京的时候见过了。”
雨墨见女儿的手稍微松了点儿,便试图把胡子抽出来,却不料那手猛的一使劲,揪得更疼了。雨霖铃见雨墨呼痛求饶,松开手,没好气道:“亏你还是上三境的,这点痛都忍不了。还有,随行的都有谁?竹姨,梅姨还在府里当值,是松姨?”
“铃松她南下去云岭了。好像是在五天前,苏洛商会来报说,云岭的山路被妖兽毁去数段,导致建安那边的商队马车过不来,我们这边的过不去,你娘便让铃松去探探情况。”说罢,雨墨一个闪身躲到柱子后,探出一个脑袋看着雨霖铃。
“这老头,怎么一下躲那么远去。”雨霖铃暗自嘀咕了一声,随手抓了个茶杯握着,抬眼向厅外望去,追问道,“难不成是阮大哥?还是典大牛?”
“子安和礼至去了断崖山。昨晚文达差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断崖山中发现灵气波动超过了你娘先前的估计,请求增派人手。当时府里方便走动的就子安和礼至,你娘便让他二人连夜赶去断崖山。”
“那还会是谁?难道娘亲是一个人去的?你疯了吧老头!”雨霖铃勃然大怒,将茶杯投掷过去。
雨墨也不敢反手将茶杯扔回去,只好撑起灵气屏罩护住周身,那茶杯旋转着飞到半空中像是砸到了墙壁般破碎开来。
雨霖铃早料到如此,当下冷哼一声,催动体内灵气,一掌挥向在空中爆裂开的碎片水珠。这一下竟是连雨家功法中的暗劲也使了出来,碎片水珠携卷着灵气刺入灵气护罩,而后纷纷爆裂开来,只在护罩上震起层层涟漪。
“老头!吃俺老孙一棒!”雨霖铃足下发力,接连在桌椅上轻蹬几步,飞身跳到雨墨身前,一招“好雨知时节”打向雨墨左肩,只可惜使得太过死板僵硬,被雨墨轻柔地一推一拉给躲了过去。
“哼!还敢还手!”雨霖铃化掌为爪,虚晃一招,立刻向后一跃,接着使出“润物细无声”,却被雨墨一一挡下。思索片刻,雨霖铃发现自己没招可使,撇撇嘴,双手环在胸前,斜了眼老头,没好气道:“一点意思都没有,不打了!”
雨墨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神色谄媚地讨好道:“方才第一招虚张声势很是厉害,让人在转瞬即逝间就要反应出实招是什么,若是没反应过来,便吃了先手的亏。厉害!”
挥手驱散门外闻声而来的护卫丫鬟,雨墨赔笑道:“玲儿的功法练得还是那么扎实,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再配合你的智谋,苏洛城里谁能是你的对手?”话音刚落,雨墨便吃了一个白眼。
“连你都打不过,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去练功了。”
看到女儿闷闷不乐地离去,雨墨很是不知所措,暗自嘀咕道:“文稻不是说这样能促进父女感情吗?怎么感觉变得更差了,还是我哪里做错了?对了,青儿到哪儿去了?”
话说雨霖铃回到院子里,发现院里的丫鬟全都在门口一字排开,老老实实地低头噤声,院里屋里静悄悄的。雨霖铃将灵气向屋里探去,却感知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心生好奇,便拉过院里的大丫头,朝屋子里努努嘴,问说:“冬门,大家怎么都站在外边,屋里闹鬼了?”
冬门摇摇头,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嘴巴,摆手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装神弄鬼。”雨霖铃走上前去,伸出一指点在冬门手腕上,另一只手按住冬门腹部,将灵气从指尖传输入冬门经脉之中,经体内运转一圈后从腹部回到雨霖铃手心。接连运转几遍,都没发现异样,雨霖铃看到脖颈渗出细汗的冬门死死地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心里更加疑惑。
后退一步,仔细打量院外站的这一排人,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此处,雨霖铃愕然道:“娘亲?!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小姐,你认错人了。”铃月何面无表情地说道,“哎哎唉,小玲儿别拉我啊!”
直到母女二人回到屋内,这一排丫鬟才松了口气,围到冬门身边,压低嗓音,议论纷纷。冬门平复了体内被大小姐带动的灵气波动,喝止住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低声正色道:“不得背后议论主家!记着,不许透露夫人的行踪。都去干活吧。”
“是。”
话说这日清晨,铃月何洗漱后就接到了淮阴娘家的来信,大致看完内容,便匆匆骑马出城一路向西。还差两里地的路程到歪嘴滩时,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一勒缰绳,走小路从城北的承礼门回到了府里。
“老头知道这事吗?”
“你爹也不知道。他看我什么也不说就出门了,不敢追上来,就派人暗中跟着我。但我还不了解家里的暗哨斥候?我让他们给你爹托句话,就叫他们滚蛋了。”说罢,铃月何咯咯笑着侧过脸来,挑了挑眉。
“那娘亲你来我这儿是······不会是!”正为铃月何揉肩捶背的雨霖铃一哆嗦,苦笑一声。
“不愧是为娘的乖乖小铃儿,这么快就看出为娘的用意。你没猜错哦,为娘要潜入你院子里当一个丫鬟。连理由我都准备好了,我是冬门的远房表亲,在她的推荐下就来你这儿当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铃月何止住笑意,起身把女儿按在椅子上,照着冬门先前教的规矩,端茶倒水一气呵成。
看着娘亲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后,笑盈盈地向自己道了个万福,雨霖铃哭笑不得:“娘亲呐,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跟青儿、何儿小时候玩角色扮演一样幼稚啊!再说了,你要是做这些活,那我院里的丫头做什么?总不能把她们赶出去吧。”
铃月何白了她一眼,抬手弹了弹她脑门,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伺候你,她们伺候我啊。对了,我这可是要领月俸的,不许赖账。”
深知娘亲胡搅蛮缠的本事,雨霖铃急忙转移话题,把和雨墨交手失利的事情说了出来。果然铃月何蹙眉捉了张椅子坐好,指了指屋外空地,说道:“你随意打几招我看看。”
雨霖铃站到院中,在院子里忙活的丫鬟很是自觉地站到一旁。雨霖铃犹豫片刻,找了自家功法中的三招练了一遍,然后收功站定,看向正招呼着冬门去拿蜜饯果脯的铃月何。
“小铃儿,你的招式太死板了。”铃月何顿了顿,挑起一片湛金糖荸荠扔入嘴里,摇摇头,搓去沾在指尖上的糖粉,评价道:“甜得我牙疼,好好的马蹄不吃,净鼓捣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冬门,这蜜饯是后厨准备的?”
“是张家姐妹送来的。”冬门撤下这盘蜜饯,换了盘坚果端上来。
“张家?张琪、张鹊姐妹俩?是外边送进府里的,下回张琪姐妹过来时,告诉她们一声,还有这蜜饯就不必送到老爷那去了。”铃月何交待清楚后,转向屋外的雨霖铃,安慰道,“也不必太过担心。你的功法招式已经炉火纯青,也就只有你爹和你二叔在经验上胜你一筹,小青青可能也会比你强上一些,月儿也许会强上你一线。”
“娘亲,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安慰的人都去哪儿了吗?”雨霖铃哼哼两声,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我知道比不过他们,所以才来请教娘亲你啊。”
“哦,还有我也比你强。”
“娘!”雨霖铃跺了跺脚,走回屋里,趴在桌子,用手托着下巴,可怜兮兮地看着铃月何。
铃月何耸了耸肩,无奈地解释道:“这是习武修炼必经之路,你已经有了很扎实的基础,和上的了台面的修炼者相比,缺少的是把刻板的招式融入到自身。”
“方才你打的那几下,不说其他人,就连我单看了你的起手式,便能猜出来你要使的是什么招。抬手踢足,这是探云手。侧身握拳于腰间,这是阴雨绵绵。推掌向上是好雨知时节。”铃月何戳了戳女儿气鼓鼓的脸蛋,轻笑道,“往日见你说什么书呆子,你现在也是个招式呆子了。”
“可不把起手,转折打完,使不出招式啊。正常的伸手虚握,哪里使得出探云手啊。”
“嗯,你看哈。你正在使探云手,我一腿鞭甩向你的腹部左侧,你是不是要闪避,或者格挡?”
“嗯,后退出你的攻击范围。”
“那你我二人距离被拉开,你还用探云手继续攻击吗?现在探云手够不着我。要么拉近距离,或者换种攻击方式?”
“是啊。和老头交手的时候,我也是如此应对。”
铃月何发觉女儿脸蛋细腻光滑,如羊脂玉石般让人爱不释手,开始揉搓雨霖铃的脸蛋,解释道:“你现在还处于招式之间的转换。既然招式可以转换,那为什么一个招式里的步骤不能转换?顺势而为之,这样你出招才会看起来更自然。”
“呜,我在想想。呜呜呜。”
“小铃儿,先别走啊,让为娘在揉揉。”
另一边,雨墨收到了铃月何让暗哨代传的话:“今晚吃什么?”
雨墨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