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水晶兰花
琉璃回到雪初霁时，看到了师父。
雪初霁的大门口，有一棵好几万年的梧桐树，这棵梧桐树，尤为壮观，不该是叶黄的季节，可这棵梧桐树一年四季都是叶黄的，叶子落一年，还落不光的。
有时候琉璃都在想，雪初霁就没有几株正常的植物。
此刻曲流觞正躺在梧桐树下小憩，漫天的梧桐叶落下，
“哗哗哗”的声音，美极了！
琉璃走近看师父的睡颜，师父在梧桐树下躺得极安然，没了那睡女峰上的紧张，他又回到了温润如玉的模样，
长长的青衫，青衫上还有竹纹，里衣一丝不苟，三千青丝一丝不苟，连那眼睫毛长长翘翘也一丝不苟，
梧桐也飘飘洒洒落在他身上，他发上，他头上，
此情此景，真的美如画呀！
琉璃忍不住抬手，隔空描绘着师父温秀的眉，清水般的眼，高挺的鼻，淡薄的唇！
再转回那温秀的眉，
曲流觞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小徒弟这副……
深情的模样。
他蹙了蹙眉，心脏一缩，眼里波光流转，
可琉璃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笑着拿了曲流觞头上的梧桐叶：“师父，你要被梧桐叶活埋了！”
曲流觞起身，小徒弟眼里的情深一闪而过，让曲流觞觉得是错觉，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在徒弟的眼里看到那样的神情。
曲流觞：“你今天又去哪里混了！”
曲流觞觉得，自这两万年来，他好像每天都在找徒弟的日子中度过。
小徒弟真的太爱跑了，
琉璃傻笑笑：“嘿嘿！师父！”
她把赶超的佛经拿出来献上：“我有抄佛经的！”
曲流觞接过来翻看了一下，都是才干的墨迹。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他的小徒弟偏离修养轨迹那么远。
琉璃见师父好像是一直等在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师父，你一直在等我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曲流觞这才想起来，有那么件事情。
他从怀里摸出一件薄纱：“给你织了一件月光鲛纱，你试试合不合身！”
琉璃惊了：“师父，你给我织了一件月光鲛纱？”
重点不在鲛纱，而在“织”，师父“织”了一件鲛纱，默然想起那天听的八卦，传言师父是南海鲛人！
曲流觞出口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他温柔地解释：“你理解错了，是我让朋友给你织了一件月光鲛纱，你试试合不合身！”
琉璃没有多想，师父这样说，她就信了：“师父，我听说月光鲛纱是南海鲛人引月光为线，织出来的布非常漂亮，好的月光鲛纱还能防水防火防雷防电，抵御攻击，比天族战神战枫的铠甲还管用，这件是个什么档次的呀！”
琉璃接过，兴奋的套在自己身上。
当然是极品档次。
也是怕自己不在身边，小徒弟会有危险，才做了那么件鲛纱，不过曲流觞不是个喜欢吹嘘的人：“不是什么档次，你穿着好看舒服就行，没事就穿在身上！”
此时，琉璃已经把鲛纱套在了自己身上，轻轻薄薄的一层，月光色，穿上她，就好似把月光披在了身上。
琉璃高兴极了，
好像不是因为有一件漂亮衣服而高兴，而是这件漂亮衣服是师父送的而兴奋不已。
琉璃：“师父，我好喜欢这件鲛纱啊――”
她高兴得在梧桐树下转圈圈。
此时夕阳已落下，月亮渐起，梧桐叶飘飘洒洒如黄碟一般满天飞，她穿着一身鸭绒白的衣裙，外面罩着鲛纱，披着月光，可爱美丽得像个仙子。
她开心得转着圈圈，好像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全世界都在自己眼里。
曲流觞在旁边看着，小徒弟的开心感染着他。
此生，他的目标，最大的目标，
就是让她活着，活着！
开心的活着！
他又说道：“这件鲛纱还差点东西，你明天拿着鲛纱去百花谷，采摘灵植，将鲛纱与这些灵植泡在灵泉洞中，泡十天，功效会好一些。”
曲流觞又拿出了一张清单，琉璃望着单子上密密麻麻的灵植名，有些头疼。
曲流觞问她：“这些灵植都还认得吧！”
她能说不认得吗？
不能！
不然要被师父修理一番，她坎坷道：“当然……认得！”
曲流觞点点头：“嗯，好，不认得就问问姑娘！”
曲流觞站起身，准备离去：“不早了，回吧！明天不许再乱跑了你！”
琉璃点头。
曲流觞：“佛经要抄着走！”
琉璃点头。
曲流觞：“这几日长白山拜师会，不要闯祸！”
琉璃可着劲儿点头。
曲流觞：“……”
没有人比琉璃更懒了，第二天在屋里休息，硬是磨蹭到了中午才去南山百花谷。
琉璃在百花谷里对比着单子随意采了些花，也不管是什么花草，稀不稀有，见到就采，就拔。
看着跟单子上的差不多，就拔了！
一个下午，就抱了一大推，随意捣烂，丢在灵泉里。
在乾坤袋里摸出那件鲛纱，没精打采的扔进去，什么也不管了，就想在那大石上睡一会儿。
因为她是真的懒。
不一会儿，香姑娘微笑着走进来，想到琉璃忙活大半天了，还是很累的，于是提着花蜜做的糕点给她带来。她一边走一边叫着琉璃。
但看到那一地的狼藉，她顿住了。
像是习惯了惊吓，默了一会儿，就淡定了。
“琉璃……？”她又唤了一声。
“姑娘！你来了！”琉璃看到她特高兴。从石上跳下去。
这琉璃一跳，香姑娘就看见在石上放了一堆变黑的水晶兰。
水晶兰不是兰花，它被称为死亡之花。水晶兰的花朵在幽暗潮湿的落叶层里，冒出晶莹洁白的身影，有若水晶状的菸斗，微微下垂的花朵，单生于植株的顶端，在幽暗处发出诱人的白色亮光，它本该生在阴间，开在四月中旬，香姑娘这里也就长了一小片儿，看这样子，怕是全被琉璃采了吧。
而且，它还有个特性，时间一久，水晶兰会因逐渐老化，身上会出现褐色的斑点，就无法赏识其清澈透明、如梦般的美丽。
若被采了，老化得就更快。
香姑娘今天来就是来采这水晶兰的，顺道看看琉璃，可没想到她的花已经糟了琉璃的毒手。
想到这儿，她的心都在滴血，手也颤颤巍巍的在发抖，但她还是很温柔的笑着，甚至还拿了一个百花糕递给琉璃：“琉璃，馋了吧！给你带的百花糕。”
“谢谢姑娘，姑娘对我真好！”琉璃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笑魇如花，很是可爱。可姑娘就给了她一块，她想要更多，可姑娘已经盖好了食盒，没有想要再给她的意思。
她指了指食盒，眼巴巴的渴望着：“姑娘……？”
姑娘的神情更加温柔了，她指了指石上的水晶兰：“琉璃啊，告诉我，这是什么呀？”
琉璃愣了，百花谷还有香姑娘不知道的花草？但姑娘既然问了，她也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我知道它的药性，姑娘……是要考我吗？”
香姑娘作为长白山的一位长老，平时除了调香栽花种草外，还在长白山授课，给一众弟子讲述灵植。
讲世间一切植物的审美价值，药用价值，特殊的灵植还可以用来淬炼武器。
不是香姑娘讲的不好。
实在是对这门课程提不起兴趣，枯燥又无聊。
所以琉璃每次学，都是懂一半，就是灵植自身价值那一半，因为灵植实在太多，有许多又是有相似的名字，琉璃怎么也记不住灵植的名字，但灵植的功能她还是清楚一些的，这就导致她这门课修得不是很合格。
因为测试的时候，考卷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灵植名，要求写出它们的价值，也没个图什么的，让琉璃不知道哪颗灵植是哪个，所以成绩自然不是很好！
香姑娘让自己冷静，还笑着说：“那你倒是说说它的药用及生长环境！”
琉璃咽了咽口水，再看了一眼那腐烂的花：“这花用好了是能够起死回生的仙草，用不好就是无形中致人毙命的邪物，它的幽香令人毛骨悚然，让人出现致凶的幻觉，所以又叫它……呃，还魂草，梦……什么花，极少量的……它，可医治体虚久咳。”
琉璃说着，偷看了一眼香姑娘，发现她脸色淡淡的，尚算可以：“它生长在……地狱？呃……想起来了，阴暗潮湿的……墓地？冥界？”
香姑娘很无奈：“手伸出来。”
琉璃只得委屈地伸出手。
“啪――”
香姑娘用手打了琉璃的手板心，恨铁不成钢：“这是水晶兰，又叫‘幽灵草’和‘梦兰花’，不是什么还魂草，也不生长在墓地里，生长在怨气或魔气很重的地方，像地狱，南冥！”
香姑娘又叹了一口气！
琉璃捂着手板心，乖乖地听姑娘训斥她，可她还是委屈：“人家大部分都答对了呀！”
姑娘看她还敢回嘴：“你还说，最重要的一点你都没记住！”
琉璃疑惑：“还有什么，我都说了呀！”
香姑娘指着那些腐烂的水晶兰，气道：“还说，你看看那些花，再仔细想想？”
琉璃看着那腐烂得极丑的花，才想起，貌似这花一旦采摘，保存不好，便会长斑腐烂，且失去所有药性。
琉璃咽了咽口水，只能尴尬地笑道：“嘿嘿！”
香姑娘咬咬牙，又抿抿唇，很心痛。
琉璃心虚，正要说什么，便觉得身体僵硬得很，手脚很不自觉，像被控制了一样，她看着香姑娘掐诀的手，有些搞不懂：“姑娘？你做什么呀？你……干嘛控制我啊，别呀――”
她话还未说完，自己便利落的来了个倒立，一阵天旋地转，她手撑地，倒立在了空地上，连一堵墙一根柱子都没有。
“姑……娘？”她望着香姑娘的倒像，求饶地叫着。
姑娘笑了，脸上都是如沐春风的温柔。她还好脾气的拿了本灵植全书出来，上面记录了世间所有的灵植。
翻到了水晶兰那一页，倒过来拿给琉璃看，她指着上面的花，温柔的问道：“琉璃，再好好背背！”
琉璃看着书上面的图片，很漂亮，晶莹剔透得就像月光仙子。又看了旁边的注释。知道，姑娘这是生气了。
可她就算生气都生得那么温柔，让琉璃险些看痴了。她只好讨好的干笑道：“呃……嘿嘿……姑……姑娘，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不，我认识，这……这个……我……”
琉璃结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认错也不利落，她看着姑娘越发温柔的脸，感觉自己今夜怕是不能善了。
姑娘纤手一指那满地的狼藉，道：“那这些呢？也不认识？”
这些花草大多数都是常见的，但琉璃若说不认识，那真是在这长白山两万年白混了。
琉璃这倒立的姿势让她很不舒服：“姑娘――，这不是师父吩咐着要用灵植浸泡鲛纱嘛！我……我不认识那些花草，但我知道它们的药性的，就随意采了些花草泡着，你看，我还净挑香的采，一定把鲛纱泡得香香的。姑娘……”
曲流觞都说了，泡灵植是为了增强鲛纱的效用，可爱的琉璃一直以为让鲛纱泡点儿花是为了深度清洁
确实，曲流觞只给了一张清单，没有图，让琉璃不能对号入座，不知道哪颗是哪颗！
香姑娘轻叹一口气：“我一直以为琉璃是个认真可爱的女孩，虽表面上愚钝，不认得那些花草，但好歹听了我一万多年的课，耳濡目染着也会有些映像，识得大部分的，可竟连那单子上的灵植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你这么聪明认真，肯定不是你这两万年白混了，一定是我这个掌教做得不好，授了你一万多年的课也没让你学到什么东西……”
“不是的……姑娘！”香姑娘这话说得惶恐又危险，琉璃连忙否认道，“是琉璃愚钝太笨了学不好，定不是姑娘教得不好。琉璃保证，一定，今后一定努力学，勤能补拙。姑娘你就原谅我吧，放我下来吧！”
“你生性懒散，我还放纵你，实在是我这掌教不好，比你们晚来的弟子，这灵植课都修完几千年了，我这个掌教太不负责，竟让你们浪费了这数千年的光阴，唉……”她一边叹气着，一边变出好多本书，不一会儿就堆得比琉璃还高了。
琉璃看着那一直往上窜的书“山”，额上都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她连忙认错、求饶：“姑娘啊！实在是弟子愚钝，琉璃以后定日夜勤勉，姑娘的授课没有任何问题的，姑娘啊！你不要再堆书了。”
她最讨厌书了。
姑娘一脸温柔，那笑容真是冬日的暖阳，好不温暖，她还真停了堆书，估摸着这么多也差不多了。
就对着那堆书一通施法，琉璃就看见一本书自动飞到她面前，然后自动翻页，这些书大多数都知道，差不多都是这一万多年来香姑娘授课时用的教科书。
但，
知道不代表用心看过，这些书，琉璃怕是一个字也记不得了。
洞中有简易的烛火，烛光映在姑娘脸上，显得越发温柔静雅，她还笑着：“琉璃可要认真记了，待我回来，可是要考察你的。尤其是死记住它们的名字！”
“回来？”琉璃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姑娘要出远门？”
“是啊！可不是你惹的祸嘛。”姑娘板着脸，故作生气，但那双眼睛柔得能掐出水儿来，“我的水晶兰怕是一株也不剩了吧！”
“呃……好像是……”
“所以，我得外出去寻花种。”
“去哪儿？”
“穷山恶水的地方，南冥或者地狱吧。”
“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然呢？”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琉璃在担心我？”
“担心啊――”
可琉璃自然的眼神出卖了她。
姑娘一边看石上黑得不能再黑的水晶兰，一边说道：“但琉璃采花的时候可没这么想。”
“姑娘！我错了――”
“呵呵――”姑娘轻笑出声，“放心吧，地狱恶鬼太多，是断不会去的。也就去南冥走一趟。”
“可南冥是魔界的地盘呀！”琉璃还是要嘴上劝劝的！
不过，怎么姑娘说去南冥说得跟去观光似的。
“放心吧！魔尊还是你五师叔呢，左右都还有些情分在。”
“姑娘――那花很重要吗？要不还是别去了吧。”琉璃再劝劝，感觉差不多了！
“重要啊！这花可稀有了。”香姑娘看着她为自己装作焦急的脸，笑道，“你可要认真背书，我若活着回来，可是要考查的。”
说着，便出了洞穴。身后是琉璃的阵阵哀嚎夹杂着些许担忧。
待姑娘走后，琉璃停了叫唤，
啊！
这个姿势真的太累了！
琉璃并怎么不担心，传说魔界虽然凶险，但香姑娘也不差，一般尔等奈何她不得！
姑娘先去了林中水晶兰生长的地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去看看还有没有，虽然知道琉璃那摧花的手段，已是做好心理准备，可当看到林中的遍地狼藉，心脏还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水晶兰是有，但都是散落在地上已经变黑的水晶兰，还生长着的硬是一株也没有。
“唉……”香姑娘一声轻叹，“流觞，你的小徒弟诶，这水晶兰可是锁魂丹当中重要的一剂啊。”
她手中拿着一份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灵植名。无奈，只好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奔赴南冥的道路。
琉璃一晚上都倒立着真是十分难熬，只见那些书一页又一页的在自己眼前翻过，词句晦涩难懂，有些字儿她根本不认识，看了一晚上真是一个字儿都没有过脑。
她知道姑娘不可能一直让她这么倒立着直到她回来。
果不其然，天将亮时，琉璃以为她会就着这个姿势睡着，因为她实在太困了。冷不丁的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在地上，把她所有的睡意都摔没了。
好疼，
手好酸，使不上力气！
